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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来时的趾高气昂不同,那队官兵离去时似有点避之不及的意味,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更没说要给东家任何处罚。
外头的食客们见了,不由纷纷感叹谭怀柯的好手段,瞧着方才那些官兵的气势,他们还以为今天这食肆开张要闹黄了,还没摆上席面的饭菜也吃不成了。谁承想只是将人带进雅间说了几句话,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应付过去了。
于是有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说这焉知肆的东家绝不是寻常的边关小娘子,指不定跟安都哪家权贵沾亲带故的。
自认为知晓内情的人道:“这位东家不是申屠家的大娘子吗?当年申屠大人可是官拜大鸿胪啊,如今他家二公子从边关回来参加察举,守寡新妇开间食肆维持生计,多半是从前长辈的故交在帮衬着吧。”
也有人反驳:“哼,帮衬?那位申屠大鸿胪一朝被贬,直贬到边关去再不复重用,彼时连个帮他求情的同僚都没有,依我看啊,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哎?我倒是听说这东家背后的靠山另有其人……”
“什么另有其人?”
“嘘。”
谭怀柯招呼着周问琮落座,便与他告了罪,从雅间里出来寻人。
大家都来给她撑腰,自然要好生谢过。
她给胥观白取来盛好热菜的食盒,递到她手中说:“多谢观白娘子捧场,也替我多谢你家女君容赦之恩。”
皇后殿下能让她把这间铺子开起来,谭怀柯已是感激不尽。
胥观白冲她笑了笑:“恭喜开张,来时我都有些恍惚了,以为自己还在张掖郡。”眸光移向雅间阖上的门,她说,“秦王也来了。”
谭怀柯叹道:“是啊,难得大家又齐聚在了焉知肆。”
送走了胥观白,谭怀柯又去敬了阿伊沙一卮酒:“多谢大王子殿下替我解围。”
阿伊沙挑眉:“解什么围?我来吃饭罢了。”他指了指肉串说,“这儿的调味不如张掖那家店,你跟厨子好好说说。”
谭怀柯答应着:“下回殿下来了,我们单独给你调味。”
阿伊沙意有所指地说:“这铺面到了你手上,各种曲折难免落人口实,近来可能有些传言不太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让那些疏忽大意的人自己去找补。”
谭怀柯没听明白:“啊?什么传言?”
阿伊沙瞥了雅间一眼:“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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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有利有弊
得了阿伊沙的提醒,谭怀柯满心疑惑地回了雅间。
里面原在谈论着什么,申屠灼似乎还有些激动,谭怀柯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你自去挡着那些脏水,别沾到她身上”,待她推开门,却只看见二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周问琮干巴巴地说:“焉知肆的菜还是那么特别。”
眼前这般情形,显然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谭怀柯心中有了计较,不动声色地坐下,端起一卮酒道:“今日王爷能亲自来捧场,委实令小店蓬荜生辉。大王子和观白娘子也在,我方才先出去道了谢,若有怠慢,还请王爷见谅。也算是凑巧,承蒙诸位的关照,这才让我避过了查验过所这关。”
申屠灼拈酸嘀咕:“怎么只谢过他们,不来谢我?”
谭怀柯白他一眼,搬出两人对外宣称的说辞:“你是我卖胡饼供着来考察举的小叔,自家人帮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一句“自家人”就把他给说美了,心里想着,与秦王行过青庐之礼又如何?到头来她口中的“自家人”还是只有自己。
周问琮饮了酒,避重就轻地说:“大娘子言重了,新店开张,我们岂能不来?再说你的过所本就清清白白,哪有什么问题,那些人不过是想趁机找茬捞油水的。”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心虚……”谭怀柯轻叹,“我信得过你们,却信不过谭家那帮亲眷,这事压在我身上,总归是个祸患。”
“无需担心,会有解决办法的。”周问琮安慰,“眼下你只管开好焉知肆,给自己囤积更丰厚的营商资历和家底,好堂堂正正地去争取皇商名额。”
“说到皇商名额,我正有不解之处,听闻王爷接管河西之后也参与了擢选事宜,可否向您请教一二?”谭怀柯切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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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不解?”
“刚刚那群官兵突然找上我,恐怕不是为了查验过所那么简单。毕竟他们过所上没查出什么,反倒一直揪着我这焉知肆到底算作河西的产业还是安都的产业,而且小叔与他们周旋时,他们几次三番劝说我将总店改为安都,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吗?”
周问琮与申屠灼对视了一眼。
谭怀柯太过敏锐,立时就抓住了关键,自然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周问琮道:“安都水深,你秉持着河西商户的身份不动是最明智的,如此在竞争皇商名额时多少能占点地域优势。”
“对,我就是这般想的。”谭怀柯继续分析,“可我不明白,我这样一个做胡饼起家的市井小商户,无论算作是河西的还是安都的,招谁惹谁了呢?何至于要找官兵上门要挟,硬要让我屈从?若不是见到你们后投鼠忌器,我今日多半会被他们当场拿下吧?”
“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申屠灼冷哼一声。
“这事怪我做得不够周全。”周问琮坦言,“你我虽前缘已尽,终究还是故人。见你寻铺面屡屡受挫,我不方便明着帮衬,只好找来掮客先将这铺面占住,而后过到你的手上。谁料这掮客口风不严,收了些好处就将我与这铺面的牵连抖落了出去。”
“牵连?他们知道是我假扮公主与王爷和亲了?”谭怀柯大惊。
“不不不,那倒没有,和亲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他们自己也使了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再追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周问琮尴尬道,“只是早些时候有传言,说我因思念陌赫亡妻,去城郊的市集上买她最爱吃的胡饼供奉,不久之后又传出我暗中给胡饼摊子物色了地段上佳的铺面。
“不知怎么的,在权贵口中就传成……我看上了与亡妻有几分相像的申屠大娘子,给你找铺面之余,还有意将你纳为妾室。”
“……”谭怀柯愣了愣,一时没转过弯来,“我假扮的秦王妃重病而亡,你又要纳我回去做妾室?我替代我自己?且不说这里面是何等纠缠,王爷,听起来你就是个故作深情、见异思迁的薄幸之人啊。”
“都是流言,流言罢了,我并无此意。”周问琮慌张辩解,“再说我怎会让你做妾?”
“这是做不做妾的问题吗?”申屠灼忍无可忍,“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我阿嫂,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们往你身上泼的脏水,但凡溅到我阿嫂一点,你看我……”
“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住口吧。”谭怀柯听着都头疼,难怪观白娘子望着雅间欲言又止,阿伊沙也对她说什么传言不太好听,劝她别往心里去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可见有时候找了靠山,也会有所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