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1)

这几家是小院附近的邻居,谭怀柯特地邀请他们带着家眷孩子一起来食肆吃饭,对之前食客在家门口排队买胡饼给他们带来的不便聊表歉意。

葛大娘子局促地在衣摆上擦擦手:“这不是看见你正忙么,就不大好意思打扰……”

驼背的张叔也有些畏缩:“申屠大娘子啊,你这门面鲜亮,进去的人看着都非富即贵的,我们……我们怕进去没有席位了。”

“哪里的话!”谭怀柯立时引着他们进门,“食肆开门迎客,巴不得大家都来尝尝我家的菜,还要多提些建议。是我要请大伙儿吃饭,自然早就把席面留好了,你们要是不来,可就真的浪费一席好菜了!”

“那、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汪大娘子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孩子,“大虎小虎,快谢谢申屠大娘子。”

跟着来的四个孩子见到这般热闹的景象,早就乐开了花,又听闻有一大席好菜等着自己,口水也要流出二里地去,跟着阿翁阿母笑笑闹闹地进店了。

谭怀柯一直陪到他们落座,亲自敬了卮酒,说道:“我与小叔进京不久,承蒙各位邻居照顾。先前我开胡饼摊子,小院那边见天围满了人,惹得大家寝食难安,我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

众邻居摆手:“这有什么的,我们没放在心上。”“那是因为申屠大娘子你家的胡饼好吃啊,我郎君的灯笼生意也跟着沾光了呢。”“是啊是啊,没有多打扰……”

谭怀柯敬了第二卮酒:“也是多亏了大伙儿的支持,我这焉知肆才能开起来,各位且安心,以后我就不在那边接胡饼生意了,但若是诸位邻居嘴馋了想吃,我还给你们做。”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轮,张叔忍不住问:“申屠大娘子啊,我瞧那门口布招上写着安都分店,你这铺子的总店莫不是在河西?”

谭怀柯颔首:“正是,在河西张掖郡。”

“虽说河西那家开得早,可到底是安都更繁华兴盛,也更能做出名气。”张叔提出自己的想法,“你何不索性将这家店面设为总店呢?”

“张叔,不瞒你说,这事我也想过。”谭怀柯解释,“若我做的是其他生意,便真就把安都这家设为总店了,可我做的是胡食生意,来往食客谁不想吃个正宗胡食?哪怕口味稍有改变,但这源头还是不能改的,故而我思量再三,还是将这里定为分店。”

“对对对,在外头的时候,我听到不少人说这家店是从河西边关开过来的,东家又是个异域美人,肯定地道又新鲜……啊呀,你推我干啥!”汪大娘子口无遮拦,她郎君唯恐她得罪人,急忙暗中提醒。

谭怀柯却不介意:“是啊,没什么好避讳的,西境来的口味,西境来的东家,我这生意才显得与众不同嘛。”

她没说的是,其实将安都的焉知肆设为分号,还有另一个理由

各地都有规定的皇商名额,她可不想跟安都本地的商贾竞争这里极为有限的名额,既然有的选,自然要把自己的产业归为河西四郡那边,竞争压力也会小很多。

招待完小院邻居,谭怀柯又去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呼喝,数名佩刀官兵面色冷肃地闯入,喧闹的食肆瞬间鸦雀无声。

领头的官兵喊道:“谁是这里的东家?”

周围食客纷纷侧目,葛大娘子攥紧了衣角,原本在席边嬉闹的大虎小虎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躲到父母身后。

谭怀柯眸光微闪,旋即含笑迎上前,从容行礼:“诸位官爷辛苦,小店开张首日,若有疏漏之处,还望海涵。”

那官兵道:“你这食肆本身倒是没什么,我们是来查验你这个东家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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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查验过所

查验她的身份?

谭怀柯先是一愣,而后恭顺客套地说:“过所等一应文书我们都是给京兆尹核过的,兴许是哪里不甚明了?还请官爷随我到雅间稍事歇息,我这就取来以供查验。”说着她故意大声吩咐,“沛儿,去给各位官爷备好茶点饭食,好生招呼着。”

官兵本就是来找茬的,想在食肆大堂里闹将开来,却倏忽被堵了话头,截断了方才闯进来的八面威风。沛儿也被教得机灵许多,当即从后厨捧来一应色香味俱全的烤肉、胡饼和糕点,还有清香解腻的茶汤,让西境装扮的舞姬引着他们去雅间落座。

香风阵阵,银铃叮当,官兵们一个晃神,已经坐席间吃上了。

专门选在开张之日的刁难,谭怀柯半点不敢轻忽,一边拿出过所文书给他们过目,一边给仆役使了个眼色,去给自己搬救兵。

果然,领头的官兵瞥了眼她的过所就随手撂下,吹着茶烟说:“瞧着是手续齐全,可你这过所上的身份,是真的吗?”

谭怀柯面露惊愕:“自然是真的,官爷何出此言?”

这惊愕不完全是装的,她一时想不明白,开店开得好好的,为何安都的官兵突然留意起了自己的身世户籍?难不成有人告发她是西境胡商之女?可真正知晓这件事的只有与和亲相关的寥寥数人,就算要借机发难,也应该在她当“王妃”的时候才最有用。若是只为搞垮她这家食肆,有必要这么做吗?

此事被谭家做得隐秘,要想拿到确切的证据,除非像申屠灼那般挖坟掘墓,或是逼着远在张掖郡的谭家人承认买奴替嫁。以她对谭家人的了解,这种承认了也没好处的事,他们才不会主动去干,到时跟申屠家彻底闹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况河西天高路远,短短这几日,能查出个什么来?先前也没听说谭家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多半不是那里走漏了风声。

所以,究竟是什么风把这些官爷吹来了?

那官兵说:“既然你说这过所是真的,那我且问问你,你是何时因何事入的安都?为何离开冯翊郡的时日与进入安都的时日相差了近半个月?这短短两天的路程,你是在哪里迷了路?还是偷摸去做了什么营生?”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那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料到会接到中宫懿旨,让和亲队伍在冯翊郡驻留多日,所以事先做好了离开冯翊郡的文牒,但实际又以王妃病重的名义多住了许久,之后才前往安都。谭怀柯现有的过所自然不是秦王妃那份,但却是几乎同时办的手续,没想到在这儿被人指摘。

谭怀柯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官爷明鉴,我不过是卡着过所上的限期,在冯翊郡多留了十来天,把一路从河西带来的货物清空,全部换成了现银傍身,因此才多有耽搁。我是怕进了安都之后,又要租房子栖身,又要供着吃穿用度,做生意的本钱就不够了。”

“仅凭你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官兵不以为然,“你说是在冯翊郡经商卖货的,可有人能为你作证?刚好掐着过所限期最后一日离开,可曾在当地报过赋税?”

“哎呀官爷,这可就为难我了。”谭怀柯不卑不亢地说,“若当真要细究,只能请冯翊郡守来为我作证了,可我一介小小行商,哪有脸面劳烦郡守大人呀。”

真要请来也不是不行,只要秦王一句话,自是没什么说不通的。但谭怀柯总觉得,这其中还另有蹊跷,不能轻易上了对方的套。

官兵又道:“再说说你这个铺子,听说在河西有总店,在安都是分店?那这告缗和算缗报在何处?”

谭怀柯回答:“按照大宣现行的律例,有固定经营场所的商户以铺面所在地来上报,总店报在河西,分店理应报在安都。”

见她答得无懈可击,官兵继续挑刺:“看户籍上说,你是谭家嫁去申屠家的望门寡妇?那你手里的产业,算作是谭家的,还是申屠家的?”

这就纯属是在没事找事了,谭怀柯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道:“官爷,不知此事与我的过所有何干系?”

官兵咄咄逼人:“怎么就没干系了?如今朝廷要重新登记所有商户的来历,你若不解释清楚,回头出了差错,谁来担待?”

正争执间,一道清朗的声音闯入:“官爷这话好生奇怪,能出什么差错?”

谭怀柯回身望去,只见申屠灼匆匆赶来,气都还没喘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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