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虹却先?将她上下?扫量了一遍,在对比什么,仔细看她和两年前的变化,边在这种审视里缓缓张口?:“他?父亲今天把人喊回来,是公布遗嘱里的财产分配。”
梁穗刚碰到杯子的手就一顿。
苏虹笑笑:“还没死,只是这一阵养病,让他想开了点儿东西。”
梁穗就看不懂她叫自己来的目的了。
上市公司老董重病这种新闻,她还不觉得自己能听到更深层次的。
但?她误解了,苏虹没打算跟她多说什么情况,倒是重点提起了另一个人艾琳娜。
苏虹跟陈道全成婚的契机,就是媒体压力,最后陈既白留在陈家?,两方婚内利益牵扯照旧,艾琳娜斩断形婚远走高飞。
这些都是媒体那边儿的公开消息,但?苏虹跟她说起了一件极为隐秘的,甚至连陈既白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多年来“情妇”可以与“正?妻”相处和谐?
对苏虹,艾琳娜完全不像狗血剧里那样对第三者见面就撕逼冷脸,她很清楚追本溯源的道理,欺骗一个爱他?的女人,再将一个自己爱的女人以情妇之名留在身边,罪该万死的都是男人啊。
她只是偶尔看不起苏虹,还能清醒地爱上这样的男人,直到后来苏虹拿着自己的检查报告与一叠偷拍角度的照片资料找到她,要?与她共谋。
所以狗仔队爆料、舆论扩大、苏虹入门,陈既白的去向决定乃至培养计划,一切背后的操盘手,都是她们?。
当初陈既白跟她讲起,她所有的注意点都在他?重点描绘的个人情愫上,对于这段一笔带过的家?庭背景,是直到这一真相出来,梁穗才无比清晰地回顾到。
也难以形容此刻的震骇,她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女人,喉咙艰涩地挤出声音:“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陈太太这个身份来给我儿子铺路。”
苏虹答得迅速且率直,甚至嘴角上扬,自信自傲地说:“哪怕陈道全最后不肯给我们?母子留一分钱,我也是陈氏的股东,我名下?的财产也已经渗透到陈家?的方方面面,他?再也没办法?跟我割席。”
“至于感情,”她停顿,微笑思索到:“在我丈夫落难时,他?给我一个栖身之所,我也很感谢他?的。”
梁穗刚喝一口?水想?缓一缓喉咙,就被这句话呛出来猛咳。
她真没想?到,原来……可以这样感谢的吗?
不过他?父亲落到这步田地,身边两个女人没一个愿意真心爱他?,甚至从数年前就开始筹谋如何挖空他?,真是可悲又?可恨。
苏虹看她咳嗽不止,不禁笑:“怎么了?”
梁穗咽了咽喉咙,挑了个诙谐的方式应答:“这些话听完,我还能出去吗?”
苏虹也笑回:“现在可没人能捆住你。”
毕竟另外一个人,也捆不住了。
“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让既白知道了。”
梁穗被她话里的转折带回到事情的本质上,稍微缓和的气氛也在此过程往下?扯拉。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性格偏执,从小缺爱,在情感上就是比常人要?激进。”苏虹指腹悬着茶杯口?,看着玻璃窗外的庭院,“因为陈家?只会?培养疯子,他?与他?父亲的区别只在于觉悟的早晚。”
她们?步步筹谋,期望这一切都在数年后的今天成为既定的结果,却还没来得及挂上胜者姿态,那个老东西倒是先?一步觉悟了遗嘱里,他?将名下?所持股权全数交由艾琳娜以个人名义分配,浩繁的金融资产四六比例划分给顾九方与陈既白二人,余下?些零碎的保险权益、房产车辆……也依次落在以苏虹为主的直系亲属中?。
他?与香港主家?分离多年,当他?人之将死,发现谁也无法?掌控,竹篮打水一场空,终于肯照照镜子,直面从前那个丑陋的自己,再为之弥补,迟来醒悟。
“不一样。”
梁穗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她的话尾否认,被苏虹看过来,她眼神迟疑,语气仍坚定:“虽然我不算特别了解他?父亲,但?他?,怎么样都不会?是他?父亲那样的。”
“他?们?肯定,一点也不像。”
苏虹神情微滞,对她下?意识的维护流露一种奇异神态,又?很快挂笑继续说:“他?也有过梦想?,在一切变故之前,他?举着爱不释手的佩剑说要?拿到斯坦福击剑运动员的offer,后来他?的确拿到了,年纪轻轻,多么优秀,他?母亲告诉他?、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不是他?的路,那不在‘可控范围内’。”
而梁穗当即就想?起了刚才在书房看见的那一柜子奖杯奖牌,放在最后,最末尾,被深深埋葬,和她亲笔写下?的贺卡一起。
她感觉到腹腔内的气压逐渐迫己,呼吸凝沉地攥住了裤腿。
这就是他?的正?轨啊,他?该有的成长?模式啊。
无论他?的内核多么明朗、善良,都会?被日复一日地吞食,他?失望透顶,懒得抗争,在所谓的“他?的路”上走到极致。
“他?曾经,也很爱他?的母亲。”苏虹这么说。
梁穗都听得讽刺极了:“可他?母亲却选择把他?当成争名逐利的工具。”
难怪他?连胎记都要?纹身遮盖,梁穗如今回想?,发现居然有这么多被她忽略掉的瞬间,拼拼凑凑起来,是这样一个陈既白。
她还有些难过,想?到两年前,她也曾是推波助澜的一环。
她想?过逃开他?,却从没想?要?伤害他?的。
苏虹听出了她语气里浓厚的责怪意思,心说他?们?还没断绝关系呢,这样以后儿媳见婆婆,该是什么场面。
思及此,还是打算多说一句:“有得必有失,人活一辈子怎么可能事事两全,对于Elena来说,她或许先?是她自己,才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完全,就是一个精致的、强大的利己主义者。”
……
艾琳娜在得知完遗嘱内容就准备飞回纽约,对于陈道全的幡然醒悟,她很是欣慰,临走前还冲了那老东西一句,说自己一定会?经常去向上帝祈祷他?的遗嘱早些生效。
多年来这性情始终如一,也是唯一一个笑脸欣然走出宅第的,看她儿子眼光都顺了不少。
陈既白见门廊那儿率然身姿远去,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升官发财死前夫,这顶配人生终于要?让她过上了。”
身后轮椅上输液的男人脸又?黑沉几分,接连被两个人呛得要?晕厥,还是在陈既白将走时向他?确认:“我和你说的事,记到。”
陈既白这两年干的作?为他?爹也门儿清,指望他?继承衣钵都悬,还想?让他?到老爷子那儿抢饭吃,陈道全这继子不配分权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把股权交给艾琳娜,陈既白自然能分到一杯羹,资产再给他?六成占比,是要?跟他?谈这笔生意按他?的标准去全力提拔第二个作?为继子在陈家?存在的顾九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