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站在原地等待。

片刻后,有人过来,不过不是领着客人过来的杜掌柜,而是身着官府的曲志文领着一众衙差,站在了方娘子的面前。

「民……民女见过大人。」方娘子急忙跪拜行礼。

「你便是玲珑阁的方娘子?」曲志文问。

「正是。」方娘子点头,「不知大人寻民女,有何贵干。」

「前些时日河东府城的八油巷子的水井中发现了一名男尸,经查男尸的身份乃是江年县秀才魏友山,你可识得?」

低着头的方娘子脸上掠过一抹惊慌,片刻后直摇头,「不,不认得。」

「好,那本官换个问题来问。」曲志文道,「本官细细查问过玲珑阁所有的人,听人提及你在前年院试前两个月时每日都欢天喜地,每日抢着做绣活赚钱,还偶然提及说要给自己置办嫁妆,本官想请问方娘子,当时你想嫁的人是谁?」

方娘子闻言,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不说话,那本官就再问一个。三个多月前你向玲珑阁告假,说是家中长辈过世,要回去奔丧,但本官查过,你自十二岁起时,父母双亡,跟二叔一家水火不容,来河东府寻活计做也是不愿再跟二叔一家有任何往来,外祖家更是再无联系,本官想问,你所谓的奔丧,是奔的谁的丧,今年几岁,因何亡故,回去时都走的那条路,都有何人看到过你?」

「本官再问你,这魏友山在三个多月前走丢且四邻听到他院中有争吵声,也刚好是你告假的那一日,而推断魏友山死伤的那一日,本官从玲珑阁这里得知,你那几日出入频繁,绣活也不好好做,后来更是因病告假了几日,自那次后便整日神思倦怠,是何缘故?」

「此外,魏友山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是崭新的衣裳,并无任何磨损,且有些偏长,不像是活着的时候穿的衣裳,倒像是死后才穿上的,而那件衣裳,本官已着人细细对比,料子用的是整个河东府中唯有玲珑阁才有的印花锻,而上面的刺绣手艺,与你平日所做的十分相似,如出一辙。」

「本官怀疑将魏友山杀害并扔入井中的,便是你方娘子!」

面对曲志文一声声的质问,原本低着头尽力跪得笔挺的方娘子,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再也无法跪直,只瘫坐在了地上。

半晌后,才嗫嚅地张了口。

「我原以为,毁去了他的面容,无法辨认身份,这件事便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看来,她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好像魏友山以为他已经将她哄骗的团团转,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攀附上乔家,要去做乔家女婿之事。

只可惜,乔家疼爱女儿,又看重魏友山这个未来女婿,所以经人介绍来玲珑阁置办许多细软之物。

而接下这桩绣活的,偏生就是她。

看着那乔家小姐和乔家夫人满心欢喜且颇为自豪地提及魏友山时,她当时震惊之余,这心跟针扎一般难受。

魏友山到河东府时,是个穷困落魄的童生,身上的衣裳满都是补丁,饭食也是粗糙难以下咽,但他是个颇有上进心之人,哪怕人在市井给人抄录书本,誊写书信,仍旧没有忘记求学读书。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用功之人,亦是觉得魏友山未来必定前程远大,便时不时前去资助。

起初是一两个烧饼,一碗馄饨,接着是一件外衣,一双鞋子,再后来替他租了院子,让他有落脚之处,有饭食果腹,可以专心读书。

甚至在雨夜不能回玲珑阁时,给了他醉人的温柔。

为了能够供养魏友山读书庞大的开销,她不得拼命的做绣活,终日腰酸背痛,眼睛酸涩,连手上都总是带着累累伤痕。

魏友山看她时满都是感激和怜惜,总是说待他考上秀才,入了县学读书,安顿下来后便接她去江年县,二人成婚后,他用功读书,她做绣活补贴家用,待他考上举人,出仕为官,便让她做真正的官家夫人。

如果周日的第二天不是周一的话,我觉得我大概会喜欢它的……

第127章 拉她下水

满怀希望的她盼啊盼,以为盼来的是魏友山的兑现承诺,结果盼来的却是乔氏母女的欢天喜地。

她忍不下,从玲珑阁告假赶去江年县,寻到了魏友山,想要问个清楚。

但魏友山给的回复却是,他感激她曾经的资助,但那紧紧是感激,是报恩,是补偿罢了,他对乔小姐才是真心相爱,至于当初她花的那些银子,他近日会凑齐后,再加上足足一倍补偿她。

而她要的,又何尝只是那些银子。

她劳累了那么久,幻想了那么久,自认为和他是真心相爱,到最后换来的不过只是一句感激?

甚至是她不肯答应此事后的百般威胁?

她心里恨极了他!

她要报复!

她骗他回河东府,说若是他不肯回去,便要将她的过往种种尽数告诉乔家,告诉县学,让所有人知道他是背信弃义之人。

魏友山心中害怕,即便骂了他一通,却还是跟她回了河东府,回到了从前他曾经住过的小院中。

但他人回来了,心却没有回来,每日问她要多少钱才肯永远闭嘴,甚至还偷偷买了砒霜回来,意图要毒死她。

她先下手为强,用他最喜欢的笔洗,将他可憎的面目砸了个稀巴烂,再趁着夜色偷偷运到隔了半个城的小巷子里,丢入共享的水井中。

为防止尸首被人发现过早,甚至在他的身上绑了一块石头。

没想到时间长了,麻绳浸泡松弛,石头脱落,魏友山尸首浮上来,被人发现……

方娘子起初说起这些时,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气愤,说话有些结巴,而越说言语越发流畅,脸上也多了许多表情,大有绘声绘色之感。

仿佛她说的并非是自己亲自经历之事,而是听闻的一个故事一般。

等讲完这些,方娘子朝曲志文磕了一个头,「大人,事情便是如此,是民女恼怒之下杀害了魏友山。」

杀死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的贱男人。

见方娘子说的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畏惧和反抗,曲志文眼眸垂了垂,接着询问,「你在杀死魏友山后,给他换上的衣裳,为何会不合身?」

既然方娘子和魏友山相处许久,方娘子又是十分出色的绣娘,她应该十分了解魏友山的身量尺寸,做出来的衣裳也应该合身才对。

「那衣裳,原是给他新作的春衣,本是想着按尺寸来做的合身一些,但后来一想,他平日里读书忙碌,总是不愿让我多去寻他,他也不愿多来寻我,我便将衣裳特地做的更长一些,这样也有由头再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