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垃圾箱里未烧完的信件,我才明白过来这些信都被我父亲中途截走并销毁,这些信没有一封到了她手里,我心急如焚的写了信去解释,一年过去,她一定会以为我认识了别的女孩,继而把她给忘了,我已经能想象出她有多伤心多难过。这封信我亲手交给了邮差,半个月后,我收到了查无此人的退信。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就这样和她失去了联系。”

“我一直恨他,究其根源是这个。他跟我说,你若还想着回国和那个女孩在一起,除了你这具身子,一分一毫都别想从家里从我这里拿走。所以我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只有十平米大小的阁楼,冬天时阁楼没有暖气,外面下鹅毛大雪,屋内冷得像冰窖,我真的希望一觉睡去就见不着天亮。可是生活总不如人愿,我还得生存,还得上学,为了攒学费生活费,我白天上课晚上做兼职,有时候连课都没时间上,有几个月我每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走在路上那具身子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就连下不了床了,还得劳烦房东太太把我送到医院。

我始终是不愿屈服,不是因为我要和他赌这口气,不是。你相不相信我回来过?你相不相信我回来找过你?真的,我一攒下回国的往返机票,我就找回了原来我们住过的院子,但我万万没想到那里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我跟傻子似的到处乱翻,好像翻开一块瓦砾你就在底下躲着似的,我在那堆断垣残壁里坐到了天黑。想着以前带着一群孩子去玩,你走得最慢,总是掉队,等我回头找的时候,你总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我,可是这一次,我就这么把你弄丢了……”

“我知道我是个不够好的男人,我有太多七情六欲,总是不能顾及到你的感受,总是让你伤心,若不是因为早一步认识了你,你也许根本不会选择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又蛮不讲理的人。我是没他好,也没他那么细致周到,但有一点你一定要深信不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或是谁说了感人肺腑的话企图打动你的心,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爱你,绝不比任何一个人要少。我是不会为你去自杀,但若有一天你死在了我前头,天上地下,我一定会陪着你……”

贺晨曦蜷起了腿,将脸埋入膝盖里,蹭掉了满脸的眼泪。

“这些事你以前不愿意告诉我,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

那端沉默了好一阵,“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有些卑鄙?因为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第65章

天空一直阴雨连绵,沈宁南独自上了车,门未关严,车内灯就一直亮着,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雨滴模糊了车窗,模糊了他的脸,渐渐弥散开来。

待那车子最终消失在视线中,黑暗中才走出另一个人,额前的发已经湿得能滴下水来,细长的眼救深又远,他仰起头,隔着玻璃和白色窗帘,淡黄的微光照出一团小小的黑色剪影久久驻留在窗边凝视,直到车子离去,那团黑影才慢慢淡去,像一缕不甘心散去的魂魄般。

郭远轻呼一口气,噔地点亮了打火机,火苗在微雨中晃动跳跃,凑近了脸,橘红的火光照出一脸的湿意。

这恼人的秋雨。

他慢慢踱出了小区,心底翻涌起一阵阵苦涩,若时光再倒退20年,他不会想到自己能忍让到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若不是她,他现在一定生活得无比从容,而不是在下雨天躲角落里等着奸夫离开,还怕让她知道了破罐子破摔的离开他。他何以卑微成这样?

他突然停住脚步,便道上那辆银色宝马掩映电线杆的一抹榆阴下,想了一阵他走过去,抹掉玻璃上的雨水,弯下腰向里望。

车窗突然落了下来,沈宁南头仰靠在椅背上睥睨着他,“你看什么?”

郭远撑在车顶上若有所思,最后竟转了性般发出了邀请,“我知道前面有家酒吧,介不介意去喝一杯?”

沈宁南沉默了些许功夫,晃了晃头说:“上车。”

两杯Martini推至面前,端起了酒杯轻轻晃荡着掌中淡淡的酒色,那抹颜色就像清晨薄薄的晨曦,如烟似雾的落入了杯中。

郭远扬了扬下巴问道:“脸,怎么弄的?”

沈宁南抚着面颊呵呵的笑,“逗猫玩,反让猫给挠了。

郭远淡淡的笑,看着杯中那一泓未满的清浅,“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找人解答。”

“说说。”

“我们家有只狗熊,就是那种泰迪熊,穿着苏格兰裙子。那玩意,是不是你送的?”

沈宁南支着太阳穴怔怔的看着他,喃喃的念叨着泰迪熊,泰迪熊……最后他不确定的说:“是送过熊,但不知道是不是泰迪熊,毛茸茸的一只,还挺贵。怎么了?”

“没什么。”郭远闷闷的想,果真是他,也难怪它在家的地位比他要高。

沈宁南一口饮尽杯中酒,噔的放下推至酒保面前,示意他再来一杯。

“能不能跟我说说,她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如果傻就是可爱,她确实是可爱得没边了。”

沈宁南点了点头,“我记得我给她送过不少东西,但接受下来的,也就是这只熊,她就是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傻也是她最好的保护色。16岁她便寄人篱下,亲戚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平白多了张口,一天两天还有好脸,一年半载,看人脸色,仰人鼻息,我想象不出她得有多战战兢兢。有时去书店,看她翻看页脚的价格,再数口袋里的零钱时,我真的是难受,我悄悄记下她翻看过的书,一并买下都送到她宿舍,可是一个月后她硬是把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了我,事后她的舍友跟我说,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你这是给她增加负担,她每顿饭都克扣自己的粮饷,没看她又瘦了一圈?后来我才想明白,这样的傻气能让她坦然的面对困境,让她有勇气继续走下去,这是她的生存方式,骨子里她有最骄傲的自尊,谁都看不见。我只是不忍心看她走得磕磕绊绊,只能在暗中帮他,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郭远越听越苦闷,事到这一步,他若还不放手成全这一对有情人,似乎显得不够男人。只是这一道深不见底的绝情崖,他该如何往下跳?他又何尝不是倾心一恋,毫无保留。

想起那时她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抱着饼干罐子晃着手中沾满砂糖的圆饼干说,我的也很好吃。那一脸的知足常乐,在那个年纪的孩子里显得那么弥足珍贵。可是这样天真无邪的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却只能眼睁睁的,而身边这个人,恰好出现在她防御力最低的当口。

他不该把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加诸在她身上,她不该背负这些。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心软,他很快的甩了甩头,即便喝到头晕脑涨,他仍牢牢记得他的原则:若留不住心,就坚决留住人。他起码要留住一样。

因为有着共同的失意和迷茫,你一杯我一杯,他们竟像最铁的哥们儿,把臂同欢喝得酩酊大醉,走出酒吧,步子已经像踩在水泡上,左右晃荡。沈宁南摸摸索索的掏出了车钥匙说,我们去焗桑拿。郭远满口说好,两人驾着车子一路视红灯为无物,不一会儿就被夜查的交通岗拦了下来。

几个人合伙将两个人连拉带拽拖下了车,粗鲁的动作扯得郭远的手臂生疼,他恼火的爬起来一掌推翻了一个,醉醺醺的嚷嚷着谁他妈也别来碰我,沈宁南指着他笑道,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打警察。郭远趔趔趄趄的扑了上来,搭着他的肩住他在耳边嗡嗡的说,“你告诉我实话,刚刚你在我家和我女人做了什么?”沈宁南微怔,随即又笑了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能做什么?”

郭远晃着他的身子,“你说清楚点!”

“你傻子吗,这事还要说清楚?她可真是小野猫,你看我一脸的道子,全是她给挠的……”

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脸上,连警察也猝不及防,当他们想阻拦时,两人已扭做一团,战至难解难分。警察上来将两人分别架开,沈宁南很快挣脱了警察,冲被放倒在地的郭远下颚就是一脚,警察抽出了警棍,狠狠往他背部一敲,这世界才算是清净了下来。

拘留室里,两人带着手铐各坐一端,一个小时过去,谁也不言语。再一个小时过去,警察推门而入,告之可通知家人来做保释。沈宁南靠在墙壁上缓缓掏出手机,三言两语便将这一摊子烂事都甩了出去,挂了电话他正欲塞回口袋,郭远突然伸了手,嘶哑着嗓子说:“借我打一个。”他努力将自己弱电的手机打开,找了个号码一个键一个键的按。就在沈宁南以为他会打给贺晨曦时,他却是打给了同性友人。

挂了电话郭远将手机递还给他,嘶哑着嗓子说:“虽然我很想你死,但,谢谢。”

沈宁南接过手机,百无聊赖的按来按去,微微抬起头看看发着呆的郭远,写了条短信发出去。

“如果我说我现在和郭远在一起,你想我帮你转达什么话?”

不一会儿,短信有了回复。

四个字,“让他回家。”

沈宁南笑了,闭上了眼睛,轻声说:“今晚的事,你别怪她,都是我的错。”

“你别跟我在这装情圣,你再说一个字,我怕我忍不住又要打你。”

“呵……”

“笑什么?”

“我发觉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我是女人说不定也要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