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你总不爱听:公司出现这么多内鬼,和你有很大关系。你冒进张狂,妄动太多人蛋糕,伤了多少老臣子的心。”
“是,你那时没内鬼,但是大飞怎么就差点破产了呢?”
“你!”
裴父被噎住,半天,才从牙根里挤出声音:“赢了真好,是不是?”
“是。”
“你最好祈祷你能一直赢下去。不然,我是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那你等着吧。哦对了,别忘了离我的大飞远点。”他在“我的”两个字上重重强调。
裴父愤愤地挂了电话。裴行舟却没有继续之前的动作。因为按照以前的惯例,裴父打完电话后,另一个人一定会紧随其后。
果不其然。
“行舟,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呢?”
裴行舟听见那边有鸟鸣声,知晓对方是去了外面偷偷打的,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妈,你别担心,公司一切都好。”
裴母沉默了一会儿:“老家伙又去见那对母子了。”
裴行舟已经习惯了这种答案:“你可以离婚,反正现在大飞是我的,你会很有钱。”
“可我不甘心,”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是怨毒,夹杂着经年的不满,“我就是死,也绝不会便宜那两个贱人!”
“……妈,裴太太就非做不可吗?”
“没事,行舟,”裴母不回答裴行舟的问题,“你只要争气,老家伙就不敢妄动。他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接班人,而那小崽子完全扶不上墙,根本不如你。你知道吗,上个月,他……”
“妈!”裴行舟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是我生日。”
“啊,是的,我记得。生日快乐,行舟。”裴母结结巴巴地说。
和前面的真情实感比,最后这句话,倒像是机器使用太久而失了润滑一般。
好在早有习惯,裴行舟挂了电话,只是呆坐了一分钟,便继续执行原计划,买礼物,上飞机。
回到H城,也还是一堆烦心事。
网上又有人在发他黑料,真真假假,已成日常;他早早在裴、万、黎三家人组成的“相亲相爱群”发了自己的行程,专门截了自己几点几分到H城,打了重重的红圈。可谁也没有回,谁也没有来接他。
倒不是说他有多期待。只是他有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就是一头牛。只要还能准时准量出活,牛的心情如何是不必在意的。
紧赶慢赶回到公司,饭也顾不上吃,已经是下午三点。裴行舟回到办公室,一推门,一副硕大的画儿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是一副很生动的古典主义油画,画上是他的肖像,下面有小小的“万”字。
“Surprise!”黎东忽而从窗帘后闪现,一边把身后的万娜也拽了出来,“生日快乐!”
万娜倒不像平时那样急着表功,她低着头,一点儿也不敢看裴行舟。
“她画的,”黎东大大咧咧地说,“那么忙,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画,学了一整年!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裴行舟心情浮躁,又不想拂了这二人的面子,点头表示了一堆感谢,之后便借口有急事要处理,打发二人离开。
“莫名其妙欠个人情,”两人走后,裴行舟爬上去动手摘画,心想,“这又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继续埋怨下去,因此也就到此为止。
画已经被藏在了沙发之后,等着以后有空带回父母家,眼不见为净。
裴行舟枯坐在办公室内,什么也不干。他左等右等,右等左等,眼看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他再也忍不住了,给徐晓柒发了条微信。
我:小七,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十分钟后,徐晓柒慢吞吞地上来了。
她穿着件无兜的优衣库轻羽绒马甲,长卫衣,哈伦裤,手上什么也没拿,眼睛也不看裴行舟,只是有些疲倦地说:“裴总,有什么事吗?”
裴行舟等了一分钟,却迟迟没有等到意想中的反转,忍不住出言暗示:“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东西?”徐晓柒茫然地抬起头,“什么东西?”
“……没什么。”
裴行舟忍住自己的失落,站起来,打开身后的柜子,从里面拿出给徐晓柒买的礼物:“之前看你在微博说想尝只有香城才有的姜公派,我正好在香城出差,给你买了几盒,你拿去吃吧。”
他把小保温箱推过去,动作如猴儿献宝。
徐晓柒却不接,而是客气而坚定地表示拒绝:“谢谢裴总,派我就不要了。”
裴行舟一下子慌了:“为什么呢?”
“您是我尊敬的伯乐,我非常感谢您,大是大非上我永远站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万死不辞……”
“可是我不需要你帮我,”裴行舟打断她,“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但是我不想和您再有私人联系了。”徐晓柒继续把话说完,“和您的来往让我觉得疲惫至极。对不起。”
她直直地看向他,一点儿也没躲避。
裴行舟像是被麻袋套了头,脑袋“嗡”地一声,无数杂音蔓延开来。他不知道徐晓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觉得面前一片黑暗,只剩他一个人的办公室空寂得可怕,空气经被全部抽干,呼吸越发艰难。
为什么会这样呢?
裴行舟定定地站着,保温箱早在不知觉的时候落地。他此时,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自我厌弃与不知所措叠加。
“是我没用了吗?”裴行舟低低地说,“我可以很有用,只要你给我说,我什么都能为你做。”然后,他想起,徐晓柒说的是“不想要和他的私人联系”,一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