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谁?”
“因为他后来又到寺里来过。”
容音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追问道:“他来干什么?”
这个僧人的情况和章灵犀太过相似,他们都看到了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如果这个人是回来杀人灭口的,说不定可以从如真寺这里顺藤摸瓜!
僧人却缓缓道出几个字,“他已成魔,却来拜佛。”
容音不屑嗤笑,“魔就是魔,连自救之心都没有的人,佛又怎么会来度他。”
僧人猛地抬头,“这位施主,听你的意思可是知道什么?”
岑鹤九也侧耳问道:“你捋出来龙去脉了?”
“只是有个猜测,想要确证,还得等小黑收拾完榆职大的事情,再去周围多打听打听。”容音说着走出殿堂,僧人盘腿而坐,已然念起了经。
他们离开如真寺很远后,香火的味道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但头顶之上的一片血光却未曾变得稀薄。
阿碧不由望天叹道:“这腥风血雨,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岑鹤九眯着眼笑笑,“你这是想提前申请退休啊。”
阿碧哪敢奢望退休,“我不拼着这把老骨头天天加班就谢天谢地了。”话音刚落突然说道,“不……不对啊,刚才我是隐去了身形的啊!那和尚是怎么看见我的?!”
容音给了他一个诡秘的眼神,“哦我懂了。看来这一系列的案件很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我还不懂啊,容姐你解释一下啊!”可惜阿碧追在她屁股后面问了一路,容音都没再多说半个字。
几人掐着时间回到忘虑阁,比客户预约的时间迟到了一会儿,岑鹤九想既然有刘卉宛留下来看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一回去他们却傻了眼,忘虑阁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纷乱的笔墨纸砚堆在桌几上,墨汁还洒了一桌子,简直像个灾难现场,看得岑鹤九极为恼火。
容音走过去拈起一叠纸巾按在墨汁流开的污渍上,忿忿然道:“这小祖宗不知又去哪疯了,说好下午没课,她留下来看家的。”
岑鹤九阖着眼在客厅中来回走了几步,深思熟虑后忽然站定说道:“有人来过。”
容音收拾画纸的动作一滞,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岑鹤九重新闭上眼,灵觉探伸的速度迅猛如疾风,“气息集中在前院,中院的气息很淡。”
容音心猛地往下沉,“也就是说有人来过了,然后喵喵去开门,跟那人一起走了?”她顾不得清理手上沾到的浓墨,激动地站起来问道,“你在哪里联系到的客户?”
“桐荫。”岑鹤九说道,“对方说可以提供榆职大一系列案件的线索。”
“是陷阱?”阿碧凑过来问道,“可是我们店里还有娃娃一起看着啊。”
岑鹤九果断地说:“娃娃也不在了,我刚才探知的时候就发现了,店里已经没有娃娃的气息。”
“不可能,什么人能同时拐走刘卉宛和娃娃?”容音错愕不已,忽而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博古架上去翻那本古册,“颜如玉不是在么?她也许会知道!”
阿碧捂着脸道:“阿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天在睡觉,你问了也不一定知道。”
果然,颜如玉被强行吵醒后现了个身形出来,对店中发生的一切和他们一样错愕,“这……老身只知道下午有人来过,不过人好像都没有进中院,我也就没有留意。”
“就是没进来你才应该留意啊!”容音头一次急得六神无主,岑鹤九这个时候反而镇定下来了,他细细地回想线索看来这只是又一个陷阱,对方一开始只是假意对刘卉宛动手,人在在乎的人身上往往会失去冷静判断,对方是早就算准了他们会将刘卉宛保护起来,只等她来到这里之后,再设个圈套调虎离山,就可以万无一失地将刘卉宛掳走。
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这样说来,就连如真寺的事件,也是提前算好的了。就算我们没有入这个圈套,他们一定也还有别的圈套吸引我们。”岑鹤九露出沉郁的笑,笑意底下却是压抑的弗然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筹码……”
他现在甚至已经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想要支配容音的躯体,还是早就连这一环也算在其中容音的身体日益衰败已成事实,她连日来强撑度日,可是岑鹤九自然知道容音已经勉强到何种程度,她连有人闯入过忘虑阁都感觉不到了。
他和容音的能力是天赋异禀,如今被邪术折磨日渐磨平,如同将一名运动健将捆在死地,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四肢因血液不流通而日渐萎缩。
痛苦吗?痛苦得若是换做他,恨不得和对方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岑鹤九不可能和容音分开行动。那么他们想要保护的人,就迟早有某一刻会落单。
既然是早就算计好的,那么再去查桐荫的单子,必定也查不出什么蹊跷。
容音身体大不如前,可脑子又没有变笨,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头晕目眩地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自乱阵脚。她出神地看着茶几上没收拾完的狼藉,突发奇想地在上面看出了一幅极其抽象的画。
盖在最上面被墨水洇湿的都是大团白色的画纸,容音突然跪坐起来,发了疯一般地将所有糊在上面的纸张全掀开,岑鹤九知道她必定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发现什么了?有线索吗?”
容音不说话,把大团的纸张塞到岑鹤九手里时自己都在发抖,她的目光震颤,最终停留在最下面一副极潦草的画上这根本就不能称为画,只是随意地将墨水洒在纸上,有的地方极其粗陋地用水晕染了,如今那杯水就放在手边,还有半杯没用,一小半都洒在桌子上,搞得凌乱不堪。
“山。”容音死死地盯着起伏的黑色墨迹,终于说道,“这是一座山。”
“你怎么看出来的?”岑鹤九眉头紧皱,挪到她这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而且山外还有很多墨迹点点,有的草草勾勒了几笔,能看出是花的形状。
“哪有花瓣长得半个山大的。”岑鹤九再次发问。
容音再仔细研究,发现有一块被墨渍沾染得格外严重,原来应该是有图案的,现在只能看出一个小半圆,最底下写着一个“墓”字。
连阿碧都看不懂这些鬼画符是什么,“容姐,你真能从里头看出线索,那你怕是FBI训练出身的。”
容音却笑了一下,却透露出无尽绝望,“我懂了。她是在告诉我一首诗。剑网三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门派诗,山,墓碑,还有花,这些都在五毒的门派诗中出现过,‘深林魅影古墓缠,野迹繁花掩翠山。圣兽灵心归毒海,仙踪遗秘问奇缘。’”
岑鹤九皱眉,“会不会是那个‘毒哥’干的?”
容音却了然于心地摇头,“不,我已经全明白了。野迹繁花掩翠山,喵喵想留下的信息只有‘翠山’两个字而已,这件事怕是青山寻隐的人干的。”
岑鹤九的思路一下子转不过来,“为什么又和青山寻隐扯上了关系?”
阿碧前些日一直在韬光养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念念有词道:“青山寻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寻隐……”
“有首诗叫《寻隐者不遇》。”容音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