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杯酒饮尽。

隔着几道墙,族人?推杯换盏,笑声?纷至沓来,书房内静谧如斯,二人?立在窗前,静听那片欢动的人?潮,从未有过?的岁月安稳,程明昱牵起她的手。

夏芙凝望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程明昱忍不?住垂下眸,将她带入怀里,想?去亲她,这时,门扉被?人?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抱着一个颜料盒踏进门来。

二人?立即松开?彼此,回眸见是小九思,惊讶住。

夏芙忙问,“九思,你用膳了吗?”

九思将锦盒搁在桌案,朝二人?郑重施了一礼,随后指着院外,“吵!”

夏芙和程明昱明白了,九思想?要作画,嫌外头宴席喧闹。

夏芙哭笑不?得,牵着小外孙上前坐下,

“好,外祖母陪我们九思作画。”

夏芙替小九思摊开?宣纸,摆好颜料,小九思沾了沾颜墨,开?始涂画。

程明昱负手立在窗前,明朗的冬阳从玻璃窗扑进来,落在他们祖孙身上,二人?周身仿佛罩着一层光晕。

外头喧嚣依旧,这里岁月静好。

程亦安这边,陪着老祖宗说几句话,转身就不?见九思,立即寻人?,身侧伺候的明嬷嬷笑着回她,

“小少爷嫌这边吵,去了家?主?院子。”

程亦安扶额。

程亦安姐妹伴着长房女眷一桌,隔壁一桌坐着孩子们。

程亦彦的大?公子温润有礼,主?持宴席,二公子活泼好动,却很照顾弟弟妹妹。

翠儿也有了大?姐姐的模样?,时不?时帮着弟弟夹菜,裴季的长子随了他的性子,稳重内敛,也很乖巧。

程亦乔的娇娇就不?用说了,小姑娘整日?笑嘻嘻一张脸,问什么都说好,吃什么都随意,十分好养活。

就她的儿子特立独行,不?大?合群。

程亦安心累。

程亦乔见程亦安满脸愁云,开?导道,“别愁了,你该高兴才是,瞧我,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我想?给她花银子都花不?出去。”

程亦安道,“我家?那个,别看他还不?满两岁,打他出生?,针线房换了,厨房换了,宅子重新修整一遍,那日?一个小丫鬟逗他,被?他瞪了一眼,连下人?也撤换一大?半,他爹爹但凡从军营回来,必得先在书房沐浴更衣,才敢往后院来。”

“我和他爹爹说话但凡大?声?点,他都能嫌。”

“这么小,鼻子灵得很,他所住的东厢房,一点气味都不?能有,桌案也得一尘不?染,一日?需打扫三回。”

“接下来,我看他还能换了哪儿?”

程亦乔被?逗乐了,“九思也太讲究了。”

程亦安的苦楚持续了整整七年。

到了九思七岁那年,她发现这样?讲究自?律的小公子,开?始绽放他的光芒。

读书无?需人?管教,事事做到最好。

旁的孩子需三请四催,九思不?用。

第一个抵达学堂,最后一个离开?。

程亦安只用将他的吃穿用度安排好,其余的一点都不?叫人?操心。

程家?学堂,每旬上课七日?歇三日?,前七日?,小九思早出晚归,日?日?去程家?族学点卯,余下三日?,陆栩生?又将他送去东宫,陪着皇太孙跟着翰林院的老夫子们进学。

风雨不?辍。

程亦安心疼他小小年纪过?于刻苦,几回劝着九思歇一歇,出去跟孩子们玩。

小小君子从桌案后抬眸,很严肃地告诉程亦安,“古人?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娘,儿子喜爱读书,时辰已晚,娘请出门右拐,早些去歇着。”

程亦安:“......”

回到正屋,正见陆栩生?怀里揣个东西?,往窗内探头探脑,程亦安虎着脸问,“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陆栩生?见程亦安从东厢房来,便知九思不?在正屋,立即将她拉进房,从怀里将捎回来的荷叶包鸡掏出来,

“这不?是路过?东大?街,给你捎了一只荷叶包鸡回来么,怕九思那小子嫌弃,是以先打探军情。”

这几年,陆栩生?和程亦安都被?九思折腾得够呛。

明熙堂的用膳厅在西?厢房,除此之外,别的地儿,九思不?爱闻到那些膳香,虽说家?里有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腻,偶尔程亦安也馋那些路边小吃,陆栩生?不?能委屈了媳妇儿,自?然要买给程亦安吃的,怎料被?九思撞见几回,嫌弃了一番,以至于每每夫妻俩弄点小动静,都畏首畏尾,鬼鬼祟祟。

程亦安闻着那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忙吩咐丫鬟将窗掩好,帘帐给拉好,杜绝香气外溢,东次间离着东厢房近,夫妻俩便挪去西?次间,迫不?及待将包纸掀开?,荷叶剥落,露出一只色香味俱全的包鸡来。

着人?准备蘸料,夫妻俩净了手开?始撕鸡吃。

正大?快朵颐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二人?不?约而同回眸,见九思板板正正立在屏风处。

程亦安呛了下,陆栩生?一面替妻子抚背,一面斥责九思,“你不?好好习字,来正屋作甚?不?是告诉你,入了夜,就不?能来正屋么?”

九思脸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作了一揖,随后道,“爹爹,娘亲,先贤云,‘养生?之道,莫强食欲,莫大?醉,莫大?忧怒,莫大?哀思,此所谓中和,能中和者,必久寿也’,娘亲用过?晚膳,再?食包鸡,岂不?腹胀难消,于身子不?利?儿恳求爹爹爱惜娘亲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