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洲咽了咽唾液,几个小时的徒步下来,他好几次快要渴死,自己规定份额的水早就喝光了,还喝了几口杨屿的。
“你还非要跟着来,跟着来受苦?”杨屿的嘴唇干得像快要破皮,“现在后悔了吧?还是在基地里舒服。”
“不后悔,我不跟着你,你就要跟着鲍小曼了。”阵痛喷雾开始起效,脚踝没有火烧般的疼,戚洲又别扭了起来,但是周围的沙漠实在太过空旷,和自然景观一比,渺小感慢慢浮现。
“举,我们会不会迷路啊?”戚洲晃了晃小腿,开始怀念家里的大床,还有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的饮用水。
“有太阳的话就不会。”杨屿将戚洲的脚握在手里,这几年这双脚也长大了,可是却挺秀气,比自己的脚要窄,“没有太阳的话,谁也逃不出去。”
“那万一没有太阳了,怎么办?”戚洲着急地问。
“当然还有别的办法。”鲍小曼拿着地图坐了过来,看着戚洲这个拖油瓶,“作战环境大多都很恶劣,有时候还要穿过狂风暴区。在风暴区里,电磁紊乱,沙尘遮天蔽日,几小时就能埋葬一支队伍,别说是指南用的罗盘,就算是太阳也没了。”
戚洲这时赶紧看了看头顶,好在现在没有云彩。“那怎么办?”
“有巡航向导啊,巡航向导可是所有战役的总指挥官,是唯一不会被沙漠困住的人,唯一可以将沙漠玩弄于鼓掌的人。只要有巡航向导在,哨兵们永远不会迷路。”鲍小曼匪夷所思地看向了戚洲,“你爸爸可是基地第一巡航向导,他没告诉过你他是干什么的?”
这下,别说是戚洲了,连杨屿都陷入了思索。戚斯年从来没说过他的工作,像是刻意避开,绝对不让儿子知晓这一切。
“算了,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学什么……”鲍小曼叹气一声,再看杨屿,“咱们现在可以动身了吗?再不动身,第8组可找不到水源了。”
杨屿这才将戚洲的脚放下,将那只袜子套上。戚洲原本靠着沙丘休息,立刻直起身来开始拽裤脚,即便穿在里面谁也看不到,他也要把棉袜吊起来,要平平整整。
要漂漂亮亮。
“还能走么?”杨屿等他弄完再拉他起来。
“能啊,怎么不能走了。”戚洲试着活动几下,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可是一想到下午还要走回去,他就不寒而栗。这时杨屿朝前方走了几步,忽然间蹲下了。
“上来。”杨屿偏过头,下半脸藏在面罩里,看不出到底笑了还是没笑,“我背你。”
“干嘛要你背啊,我又不是自己不会走路。”戚洲虽然这么说,可是行动却很诚实,乖乖地爬上杨屿的后背,当着鲍小曼的面,紧紧搂住杨屿的脖子,“举你可要小心啊,千万别把我摔了,戚戚怕疼。”
“就摔你,谁叫我没良心呢。”杨屿捞起他两条腿,颠了一下就起来了。戚洲吓得啊了一声,手臂勒得更紧。
“还有,不许叫我的名字。”背起来了,杨屿迈出了第一步,别说,戚洲还真不轻,毕竟已经1米72,在同龄人当中也不算矮。
“就叫就叫,杨举杨举杨举杨举……”戚洲在他耳边一串念,念到杨屿眉头都皱了,恨不得把耳朵关起来。这时戚洲才闭上嘴,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余光却盛满了杨屿的侧脸。
侧脸轮廓,鼻梁,睫毛,眉毛,太阳穴,眼尾,包括坚毅不拔的眼神,杨屿……可真好看,不知不觉他都长这么高大了,戚洲用指头压了压他的肩膀:“啊,好硬,你骨头好硬啊。”
“这就硬了?”杨屿的余光里也是戚洲,可是却不转过来,只看着前方,唯一没藏住的是逐渐上扬的嘴角,“还有更硬的呢。”
“你们两个别聊了!快点儿!”已经跑到最前面的鲍小曼回身招了招手,催促这两个没用的队友赶紧跟上。只要翻过这个沙丘地带就会抵达目的地,她已经看到了水面的一角。
那是沙漠当中的绿洲,是整个地球上最珍贵的东西。
“哇,绿洲。”戚洲将拥抱更紧了紧,神神秘秘地咬着杨屿的耳垂说,“爸爸说过,沙漠当中的水就叫洲,汪洋当中的小岛,就叫举。举,你就是小岛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汪洋是什么样子……”
杨屿原本快步超前,忽然停了一下,这句话,以前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说过,小岛是汪洋当中唯一的陆地,是大海当中最珍贵的东西。
最后,由于戚洲受伤,第8组还是落后很多。杨屿倒是无所谓,鲍小曼的胜负欲很强烈,一直在列数今天的失误,并且优化了返回路线。戚洲被杨屿背了两个小时,最后自己又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营地,一躺回行军床才发现这里有多舒服。
昨天还嫌弃这床不够软,不够大,现在这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
“天都黑了,饿不饿?”杨屿后一步进来,两条腿酸得直打颤。在沙地里走路不比平时,更何况还要背着一个不停闹腾的戚洲。光是闹腾也就算了,他还总是说话,没完没了地叫自己名字。
“不饿,我好累,我不想动了。”戚洲看着帐篷最上方,翻身起来拧开了应急灯,“举,我不想吃饭,我想洗澡,洗得香喷喷的然后睡一大觉,明天我不想起床了……”
“娇气。”杨屿拍了他屁股一下,反正魏苍不在,不会有哨兵殴打自己,“那你先去洗,我和鲍小曼去领罐头。”
“好……但是你不许和鲍小曼太近……戚戚不让。”戚洲是真想去冲个澡,从小就没有像今天这样脏过、累过,沙子和汗水全黏在皮肤上,还把布料也黏上了。洗澡的地方在帐篷外面,其实只是一个更大些的帐篷,戚洲赶在大家休息的时间钻进去,将身上这套行军装脱下来,痛痛快快地站在水柱下面。
他宁愿不吃饭,不休息,也要把身上每一处都冲干净,绝对不沾染一丝污垢。水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冲刷,细小的沙粒顺流而下,从锁骨冲到微微明显的腹肌,再往下……
这里也沾上沙子了呢,戚洲赶紧搓了搓,明明自己穿着裤子可是沙子还是能够钻进来。底下无比干净,倒是经常让他好奇,为什么自己和生理课上的图片不一样啊,难道自己是有什么毛病吗?
书本上的人体,无论男女,这里都是黑乎乎的一团。可是自己一根都没有,为什么没有黑乎乎啊?戚洲搓来搓去,找不到答案,于是干脆不想了。反正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洗澡也看过爸爸,爸爸底下也不是黑乎乎,和自己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那就应该没有毛病。
等到洗完澡,都不用怎么擦,沙漠的风吹一吹戚洲就干了,只剩下发根处还湿润。穿上了干净的行军装戚洲才算真的舒服,一瘸一拐地走回帐篷,去找杨屿。可是没想到杨屿刚好拿着毛巾走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去冲澡。
“举!”戚洲立刻将人拦住,“你去干什么啊?”
“洗澡啊。”杨屿的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手里抱着一团换洗衣物。
“你刚刚……没有和鲍小曼说话吧?”戚洲将人拽到帐篷后面,篝火完全照不到的地方,手指在杨屿的掌心里抓来抓去,“你在吃什么啊?”
“饼干,晚上发的。”杨屿嘴里的是棍状饼干,他叼着一头,还留在外面许多,反手就将戚洲的手拿住,掌心一裹,“你干嘛要管我和别人说话?我不是没良心么?”
“你……不许,就是不许。”戚洲一听,更生气地压过来,将人死死地压在帐篷布上,随后用嘴去够那根饼干,“戚戚也要吃。”
“不给。”杨屿将脸一偏,手却没放开,“我没良心。”
“你!就是没良心!”戚洲着急地变换角度,想要去咬,他没听过真正说话的声音,所以发音比正常人要重,要黏糊,偶尔还有鼻音。杨屿不给他饼干,他就非要,逮来逮去终于咬住了,两个人的脸也对在了一起。
“别吃我东西。”杨屿的舌头一用力,嘴唇一抿,饼干就朝他嘴里进一些,连带着戚洲也得近一些,“我没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狗都不吃。”戚洲含糊地说,不放开那根饼干,杨屿那边咬一口,他也咬一口。两个人越来越近,他身上的香皂味开始弥漫,像是直接把两个人给裹住了。
这边一声咔嚓,那边一声咔嚓,两个人谁也不服输,谁也不打算放过谁,最后终于吃到还剩下一点点,戚洲的嘴贴在金属面罩的钢丝上,就不能再近了。
“服不服?”杨屿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戚洲的后腰,往前用力一咬,将最后那一点点抢过来,还用钢丝贴了下戚洲的嘴。戚洲没吃到最后一口,嘴还没离开,为了抢那口饼干就将舌头伸了进去。
伸进去,够不着,最后只好在杨屿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勾了一下,然后示威似的,用舌头勾住了钢丝。
“你干什么?”杨屿往下看,问他。只要他的舌头再伸出来一点,就能碰到戚洲。
“举,我,我……”戚洲不好意思地趴住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不对了,舌头在钢丝上卷来卷去,“我想做那种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