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洲看到了他的脸。

他也看到了戚洲的脸。

“是你！”戚洲抬腿就追。

“不是我！”宋捡掉头就跑，他只是想出来找贝壳，谁能想到真的遇上了戚洲。看来杨屿那天完全是吓唬自己，戚洲根本没死。

不仅没死，戚洲还跟着他一起来了埋骨地，然后被自己给碰上了。

戚洲快气死了，当初就是这个人诬陷自己，一口咬定自己是线人。现在可算让自己遇到了，戚洲加快脚步，拼了命地追，宋捡在前面拼了命地逃，两个人中间的距离逐渐拉大。

宋捡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是哨兵，跑步速度远远快于向导，而且他又是从小生长在沙漠里的孩子，脚踝更清楚如何用力，要想跑赢戚洲简直易如反掌。

跑着跑着，戚洲逐渐追不上他了。

太好了……宋捡擦了一把汗，吓得脸色惨白，只听耳边一阵风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压在沙面上。

等他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金雕。

这一定就是戚洲的精神体吧！怪不得是基地第一巡航向导！宋捡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不敢再动。如果要是其他的精神体他还敢放出黑曼巴蛇，可是偏偏……偏偏是遇到金雕。

任何蛇类在金雕面前都毫无优势。

“你……你给我站住！”戚洲好不容易才追上，等到他靠近，七七扇着翅膀让开了，他扑到宋捡的身上，左手忍不住揪住了领口将人拎起来。

“你……”另外一只拳头高高扬起，戚洲报仇的机会来了，“都是因为你！”

“别、别杀我，我是逃兵，是逃兵……”宋捡被他压在身下，惊慌失措，“求求了，求求了……”

求求了？戚洲从来没听过有人这样说话，也没想过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两个人曾经分属不同势力，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现在他们的身份都是自然人。

“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宋捡不敢反抗，戚洲的精神力很强，他随时可以击穿自己的精神壁。

“你现在求我别杀你了？当时你怎么说的！”戚洲的拳头放下来，两只手抓着宋捡的领口不断摇晃，“你他妈的……你他妈的陷害我！我差点死在审讯室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宋捡被晃得眼花缭乱，当时自己在审讯室里听到了戚洲的惨叫声，可见有人对他用刑，“对不起。”

“你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你背叛基地，你才是线人！”戚洲将人往沙子上一放，“你给我起来！”

好歹是没杀自己，宋捡赶忙起来了。他掸了掸裤子上的沙子，惊魂未定，看向戚洲的时候忐忑不安，生怕他把自己给拆掉了。

“都是你害得我……现在你跟我走！”戚洲也整了整衣服，没好气地说，“你这个新联盟的线人！”

“我不想当线人，我去086号基地只是为了找我哥。”宋捡跟在他身后说，“我不是联盟里长大的人，我对联盟没有感情。这些年我从来没提供过一条有用情报……”

等等，也不是，自己提供的最有用的情报……大概就是大家一起在仓库里偷情的那一段。

“我当然知道你是去找你哥，你哥就是周允。”戚洲将人往回带，真想赶紧带回去好好收拾一顿。当时自己受伤，暂时躲进了王霸的图景当中，在意识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差点被吵死，恨不得赶紧失去听力。

王霸是他的接线员，两个人几乎不眠不休地闲聊，宋捡是个话痨，王霸也差不多。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哥一会儿找不到我会生气的。”宋捡不敢逃跑，一根精神丝还戳在自己后脑勺上呢。戚洲也不说话，用精神力逼迫他跟随自己，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像是抓回了一个俘虏。

回到营地，任飞尘和狄英见到他带着的人之后一瞬间举起了枪。

“别杀我！”宋捡立刻举起双手，“我已经不干了！我是联盟的逃兵，我不干了！”

咦？他好像还不知道停战的事？戚洲开玩笑地说：“你说不干就不干了？现在你是战俘，我要抓你回去审问。”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算把我打死也问不出有用信息的！”宋捡信以为真，“我现在是流民，联盟那边的重要信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才不信，当初你一口咬定我是线人，要不是我命大就要死在那些人手里了！”戚洲慢慢地出这口气，眼下已经停战，他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图，可是总要吓唬吓唬宋捡才算解气，“我要把你抓回去，一辈子关在监狱里。”

“一辈子……”宋捡喃喃重复，以为他来真的，又看向两侧，摸不透戚洲这次出行带了多少哨兵。他开始思索逃跑的路线，如果拼尽全力说不定能逃过，毕竟自己对沙漠很熟悉。

可是杨屿和戚洲都是向导，哥不一定能打过他们。

没事，还有胜算，他们还有狼群的保护……正当宋捡苦着脸的时候从帐篷里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毛球，像是刚刚给什么动物梳过毛。

“廉城，你看这些毛够你做毛毡的吗？”王霸刚刚薅完白爪，下一个目标锁定了任飞尘和狄英的精神体。

宋捡一愣。

他看向那个高大的哨兵。

脸很陌生，毫无印象，完全是陌生人。可是他的声音……

“霸霸？”宋捡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霸原本看向廉城的方向，根本没意识到营地里面多了一个人。他同样下意识地看过去，眼神扫过宋捡的面庞，视觉验证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认识。

可是刚刚那个声音又让他产生了潜意识的连锁反应。

“宋捡？”王霸试探性地问，“编号10047B？”

宋捡眨了眨眼睛，身体上连续性的反应全部消失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他认识的。

为了寻找周允，甘愿做手术装入内听装置，从装置启动的那天起自己的耳朵里就多了一个人。他说从今以后两个人就是搭档了，每天27小时联系不断。他说让自己小心一点，不要被发现，线人很容易死掉的。

竟然真的是王霸，沙漠无边无垠，自己和接线员碰上了？宋捡擦了一把眼泪猛冲过去，扑到王霸身上将人死死搂住，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决定冒死出逃时王霸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呢。

一句“任务结束，不再重复”，彻底断了两个人的联系。可是他早已习惯了王霸的存在，除了周允，他就是陪伴自己最多的人。

王霸手里的白色毛球掉在了脚边，差点忘记呼吸。

“小捡捡？真是你啊？”王霸被搂得喘不上气，猫头鹰箭一般冲出帐篷，落到车顶上好奇观望。和宋捡的相识源自于任务需要，是新联盟的指令，可是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接收机器和一个随时可以报废的窃听器。

那时的联盟军只希望他们变成战争工具，可是这一份潜入任务却铸造了他们割舍不下的战争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