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不是把助听器摘掉了吗?”葛险又给他夹了一个荷包蛋,“再吃点。”

戚洲无所事事地看着四周,大批大批穿着哨兵迷彩服的人从消毒入口进入,拎着他们的包去找地方住,找地方吃饭。有些人是结伴而行,有些人形单影只,有些人不言而喻同时进入一个六边形的小房间里,及时行乐。

一旦进入了20岁,戚洲也逐渐明白了基地的运作规律,哨兵和普通人只要不在服役期间弄出孩子来就没事,就向导最可怜,谈个恋爱都不行。

“这个煎蛋太焦了,我不想吃。”戚洲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入口处,“这个没有家里的好吃。”

现在他和杨屿都有了独自的向导住所,方便随时出征,家留给廉城和一些护卫队看守,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一趟。

“再吃一口。”葛险亲自给他切开,流动的蛋黄仿佛在白色的盘子里画了一个笑脸,可是戚洲兴致缺缺,将盘子一推:“我不吃,总是这些吃的,我都吃腻了。葛险叔叔我命令你替我吃。”

葛险更无可奈何了,这些都是哨兵们吃不到的,却是向导吃腻的。

“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葛险提醒,“这会让其他哨兵对你有怨言。”

“有怨言就有怨言,能怎么着?”戚洲看到向导入口的灯亮了,站起来朝那边走去,葛险摇了摇头,派人跟上。

入口的灯亮起,几名身穿制服的向导风尘仆仆地出来,胸口的金色勋章最为瞩目。戚洲朝着最左边的那个人看过去,原本径直的行动轨迹变了个方向,只看了一眼,拐弯走了。

肩膀动一动,无数根精神丝从滑片缝隙里探出前端,朝着四周遍布开来。据点外夜幕低垂,内则灯火通明,戚洲稍一偏头,一截银白在后颈处闪亮。

然后,他停在一个哨兵面前。

“站住。”

哨兵应声立定。“长官好。”

“长官好?我哪儿好了?”戚洲的精神丝在他后脑勺敲打,“刚刚想什么呢?”

“报告长官,什么都没想。”哨兵回答,喉结却不自在地滚动着。

“没想?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的脊椎骨?”戚洲全部都能接收到,无论是无意的戏谑还是有意的嘲讽。

“报告长官,没有。”哨兵说谎了,并且他知道,向导一定知道他在说谎。

“没有?我不用精神丝都能知道,你笑声再大一些,我的护卫队都能听见了。”戚洲指了指助听器,“不要以为我听不见。”

哨兵不敢直视,只能说信息有误。别人都说戚洲是个聋子,没想到已经能听见了。

“滚!”戚洲大发雷霆,他完全可以杀了这个哨兵,“别让我再看见你!”

哨兵说了声谢谢就跑了,戚洲继续在其余哨兵的注视下行走,反正那么多人都嘲笑自己,他也不给他们好脸色。走了大概没几步,身后有一个人快步走来,状似无意间碰了下他的手臂。

“看见我了都不过来,脾气越来越大。”杨屿说,眼窝一片淡青色,已经接近体力极限。

“你现在是基地里的红人,我过去干什么?”戚洲也说谎了,并且他也知道杨屿一定能检查出自己说谎。大老远来据点等了两天,不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见到他。

可是人家慢悠悠地从出口出来,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戚洲走了两步,回头:“你是渣导,你……”

“我没良心。”杨屿提前开口,“别生气了,我休息好就去找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向导的休息区域,同时进入电梯。戚洲却故意不和他同一层下,因为他知道杨屿口中的休息根本不是睡觉,而是要找哨兵发泄。

哨兵,又是哨兵,究竟是谁那么无聊定下的规定,向导没有哨兵的帮助就不能好好活啊。

找到这个定下规则的人之后,一定要让丘比特多射他几箭。

一肚子气,不去找杨屿了,戚洲咕哝着去顶层找迟澍:“迟澍你在吗?我要和你告状!”

迟澍刚起床,披着一条丝滑的睡袍给他开了门:“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一个哨兵。”戚洲进屋就找吃的,刚要吃草莓,迟澍说了一声没洗,他又给放下了。

“这一盒很甜,特意给你留的。”迟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来,在戚洲动嘴的时候开始换制服,今年战事颇多,他越来越瘦,“哨兵怎么敢欺负你啊?别气了。”

“就是欺负我了,他笑话我,我都听见了。”戚洲含着草莓扑到迟澍床上打滚儿,闻他床上的香味儿,“他们还以为我听不见,其实我就挂着助听器。只不过帽子有时候压住看不见。”

“哪个哨兵?你找出来,我帮你出气。”迟澍心疼地摸了他一把脖子,“看见杨屿了吗?这次你缠着我非要带你出来,不就是为了找他?”

“没看见。”戚洲吞掉一颗草莓,“他又去找哨兵了!”

迟澍无奈地笑着:“他刚刚退下战场,当然要去找哨兵。你以前不是也找过吗?”

“那不一样!”戚洲悲愤交加,“我每次找哨兵都会提前哄他,告诉他,可是他每次都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可你不就是喜欢他的嘴脸吗?”迟澍知道他俩的关系,不得不提醒,“千万别让高塔发现。”

“他嘴脸是很好看啦,可是……”戚洲在床上气得踹腿,“为什么咱们非要找哨兵啊?不找哨兵,就活不下去?”

“从科学上分析,是的。”迟澍点点头,“再说精神发泄又不用触碰肢体。”

“可是他精神丝就进去了啊!”戚洲掀开被子,将睡得正香的雪团挖出来,一口咬住它尾巴试了试,“啊……一嘴毛。”

雪团好端端的无端受害,自己咬着尾巴去找舒服的地方重新趴下。

“好啦,一会儿我就替你教训那个二狗子,不过……”迟澍穿好全套制服,好奇地问,“你俩真的那个了?”

“嗯。”戚洲是昨天才透露给他的,“我19岁生日那天。”

“你傻啊!”戚洲和自己是同一个基地出生长大的,迟澍自然拿他当家里人,“这种事……你吃亏的!”

“那你一会儿见到他替我骂骂他啊,还要夸我最近吃饭不挑食。”戚洲的脸已经垮得不像样,“诶,你换衣服干嘛?”

“从其他基地来了个新向导,今天我要接见。”迟澍戴好了帽子,“其实已经在咱们基地工作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冷着他。不是咱们基地里长大的人,我都不太相信。”

“哦,那你忙吧,我出去了。”戚洲知道他要工作了,便不再久留,刚好开门之际有个人正要敲门,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一身黑色的制服,比自己高,眼神看过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