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子从他们怀里爬起来,走向了皇帝。
人非草木,养了七年,即便此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可看到曾经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遭受着痛苦,皇帝的心也在疼。
看着太子颤颤巍巍地朝自己走来,皇帝紧张地盯着,主动张开了双臂,把人搂在怀里,顺势坐在了地上,把人平放在他腿上,看向他被血染红的胸口,不知道伤口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抚住了他的脸,温柔地问道:“疼不?”
太子愣了愣,突然冲皇帝笑了起来。
“怎么了?”
“儿臣就知道,那个人是骗儿臣的,父皇最疼我了,才不会杀了儿臣......”太子扑进皇帝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皇帝,这才去回答了他,“不疼,儿臣不疼,父皇......”
七岁的孩童尚不知道何为生死,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后,便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太医来,感觉到腰上的手突然松开,皇帝心头一怔,唤道:“阿延!”
阿延是皇帝给太子取的名字。
意为延续。
但没想到,这一个延续,从头到尾只是一场骗局。
听到这一声,正痴呆的李高和孟挽齐齐抬起了头。
看着瘫在皇帝怀里的太子,孟挽突然疯了一般,跪着爬了过去,伸手同皇帝道:“给我,求求您,把他给我,我带他出去医治......”
孟挽一面说着,一面替皇帝磕头,额头撞在地上,浑然不觉得疼一般,只哀求地道:“求求您了,把他还给我吧......”
皇帝虽恨急了这些人,可在面对一个母亲的祈求时,终究还是没有去为难她,轻轻把人放在了地上,起身后退。
孟挽扑了上去,终于抱住了自己的能儿子,用手颤抖地去碰他冰凉的脸,搓着他的手掌,声音都哑了,“生儿,是爹娘错了,娘不该把你送人,等你伤好了,娘带你回家,我们一家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
“孩子他爹,太医呢?”孟挽回头找李高,“快让人来救救他。”
出去请太医的太监正巧回来了,但身后并没有太医跟来,走到李高的身旁,垂头慌张地禀报道:“主子,殿外被禁军和大理寺岳梁包围住了,奴才出不去。”
李高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
止血的药,已经全用在了太子身上,不知道太子的血止住了没有,可此时他好像已晕过去好一阵了。
李高迎着孟挽慌乱无助的目光,走了过去,蹲在母子身前,先握住了孟挽的肩膀,略微安抚后,才抬手,手指头靠向太子的鼻尖。
纵然他面色镇定,可快要碰到的那一瞬,手指头还是忍不住打了颤,随后,悬着的心彻底跌落了下来。
太子已没了气息。
李高脸上终于露出了莫大的哀痛,与孟挽坐在一块儿,抬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愧疚和歉意,沙哑地道:“阿挽,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
什么意思?
孟挽愣了愣,不敢相信,可怀里太子的手心无论她如何去暖,都缓不了,反而越来越凉。
李高的眼神,容不得她去庆幸,孟挽终于鼓起勇气,把手指碰到了太子的鼻尖,须臾,眼底便被绝望侵占。
孟挽倒也没有之前的激动了,搂了搂‘太子’,扫了一眼屋内的每一张面孔,轻声对李高道:“李郎,把他们都杀了,我们一起下去陪生儿,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李高转过头对薛闵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屋内有地道,你们走吧,走之前,帮我把火油点了。”
‘太子’一死,败局已定。
等到外面的禁军冲进来,他们的结局便只有死。
薛闵却没打算走,摇头道:“奴才也学活够了,主子若不嫌弃,奴才陪着你们一块儿走。”
“何必呢。”李高劝道,“带上他们,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薛闵凄然一笑,“天下之大,能容得了烧杀抢虐,品德再败坏的人,只要是个完整的,便可以抹去他所有的过往,可却容不下我们这等不完整的人,身子残了,在世上眼里,那便是肮脏的,卑贱的,主子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叫我薛公子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薛闵看向屋内其他的太监,“主子仁慈,不想大伙儿跟着一道送死,想活命的就走吧。”
其中自然也有想活命的。
但还是留下了一大半,选择与李高共同赴死。
可见他这个人,在待人一事上,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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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闵已朝着屋内的灯盏走去。
晏玉衡大叫了一声,捡起地上李高适才掉落的那柄短刀,拉着还在痴呆中的陆隐见,一面往外退,一面道:“晏兄,快走。”
皇帝也有些慌了,却没往外走,而是往殿内退,急切地同晏长陵道:“云横,带少夫人走,密道在我的床榻下。”
晏长陵抬起头,今夜算是头一回正眼看向了皇帝,弯唇一笑,“谢了。”
皇帝被他的笑容,刺得心头一酸,“你何时同朕这般客气了?怎么还不走?你不要命......”
话还没说完,薛闵手里的灯盏便扔向了众人身后的一道屏风上。
灯盏砸在上面,跌落下来,在地上一滚,灯芯里的油溢出来,燃成了一个火圈,而跟前的屏风却没有燃起来。
众人屏住的呼吸,微微一松。
薛闵一愣,忙走过去,手指在屏风上一抹,再凑在鼻尖上嗅了嗅,脸色一变,看向李高,“主子,不是火油,是,是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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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高一笑,嘴角颤了颤,转头看向晏长陵,“世子爷,能告诉我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