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来的这一个?月,经常帮忙抄经写告示,说?话还时不时文绉绉来两句,众女一致认定她是女秀才?,理账的不二人选。

萍萍不忙答应,道:“我先翻翻。”

她粗略翻过三、四本账本,估摸自己能拿下,才?应允道:“好,那我这几日就?理一理,十五之前交出来。”

期限亦估算过,不是信口开河。

萍萍就?开始理账,知道做这种事要仔细谨慎,她不赶工,一旦头晕眼花就?去歇息大伙信任她,托付她,她就?一定要算准了,宁可慢,不可错,绝不做挑灯夜战的事。

用三日理好一大半,还剩最?后两本。

本来萍萍打算全?部理完再抱出来的,可那日阴雨连绵,大伙都拘在堂里?无事可做,堂主就?说?瞧瞧女秀才?理得怎样了?

萍萍便进去取两本整理好的,走出来时听见堂内闹哄哄,有一清脆男声一直在说?“我来迟了。”

只闻其声就?能听出满满内疚,萍萍不由朝声音来处,善堂门口望了一眼,一着白襕衫,带儒巾,眉清目秀的书生正收伞,将沾的半身?水珠和鞋底湿水都抹干了,才?敢进门。

门里?的小娘子们笑他:“你是迟了,账都快理完了!”

“要等你来理啊,黄花菜都凉了!”

书生分唇错愕,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你们另聘了账房吗?”

小娘子和婆子们哄堂大笑:“是呀,我们另聘了一位账房娘子。”大家说?着过来牵萍萍,将她拉至书生面前。

书生呆住。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萍萍冲书生施了一礼, 笑着解释:“我不是账房娘子,是善堂里帮工的,刚来一个?月。”

书生倏然回神, 躬身回礼:“鄙人?青城县张安, 见过娘子。”

众女便在旁边念叨起张安, 萍萍才晓得他是县里的童生,之前四年一直义务帮善堂做账。

婆子们多嘴问?了两句:“张安,你?这回县试考得怎么样啊?”

张安垂眸不说话, 婆子和娘子们就围着他安慰:“没事没事, 下回再来!”

“不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大器晚成!”

“对、对,大器晚成!我们都支持你?!”

又有二位娘子推搡萍萍, 叫她也安慰两句,掉个?书袋,把?萍萍说不好意思了,红着一张脸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好、好、好!”众人?不一定都听懂,但捧场一定要大声,萍萍尴尬低头?, 瞅着地面这帮人?, 尽瞎吹嘘。

少顷, 她暗道不好, 方才讲的时候没有深思,张官人?会不会想多,误会她咒他县试要考七年?

萍萍过了许久才重抬首, 话头?早揭过,旁人?都聊别的去了,她便没向张安解释, 免得越描越黑。萍萍朝堂主走去,堂主方才说要看账本。

张安在堂主身边,听萍萍说完,嘀咕了一句,太小声,重复第二遍萍萍才听清:“我能瞧瞧账吗?”

堂主也说:“对啊,可?以?给张安看看,他懂!”

“行!”萍萍一口答应,主动递去账本,张安接过面上一红,接着正?色认真翻阅。

良久,将账本还给萍萍:“这两本账都做得没错,你?全部整理完了吗?”

萍萍听见肯定,心里踏实?:“没有,还剩两本没做。”

“那让张安帮你?一起理吧!搭把?手!”堂主旁边的小娘子听见就插嘴,她比萍萍矮些,脑袋顺势搭上萍萍肩膀。

堂主也说:“就是,你?俩一起,应该今天就能全理完吧?”

“不能让张安白?跑一趟。”

萍萍心底叹口气,这里的人?还真是想什么就直说什么,但本心不坏。

她看向张安:“那劳烦小官人?把?关了。”

“别、别、千万别这样称呼!”张安缩肩,仿佛受大惊吓,“你?叫我张安就行。”

正?堂人?多,萍萍提议找个?次间安静些,免得做账时出?错。张安低头?应下,萍萍便挑了个?有两张桌的次间,一人?坐一张桌,各做一本账。

檐下滴水成线,淅沥的雨声反添静谧,空气中都是青草的味道。

萍萍先做完自?己那本,偷瞟张安,他还在垂头?提笔,萍萍合唇没说话怕一说做完,张安自?觉催促,急了慌了赶,账容易错。

她看向窗外,被雨洗过的叶子都特别油亮。

“我做完了。”张安的声音响起。

萍萍回神:“啊,那你?等等我,”她撒了个

?谎,“我还剩几条,刚分神了。”

萍萍假装写了十几个?字,而后执册朝张安走去:“好了,我们来对下吧。”

张安仰头?注视着她,片刻,轻问?:“其实?娘子早做完了吧?”他顿了顿,“只是不想鄙人?难堪。”

张安垂首:“娘子其实?不用这样的,鄙人?心里清楚自?己愚笨,”他扯起一抹苦笑,“不然不会一个?县试,三年都考不中。”

萍萍已走到他桌边,挺胸直脖,语气铿锵:“百里奚七十为相,甘罗十二岁拜上卿,那百里奚就比甘罗愚笨吗?”

张安听完抬头?瞟她一眼,脸上愧色更重:“娘子不仅账做得比我好,学问?也比我厉害。”他想也不能一直娘子、娘子的称呼,便问?:“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娘子名姓,没个?称呼。”

“我叫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