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明明没有宽衣,却道:“谢谢!但你得等等,我要先穿衣裳!”

裴改之在门?外笑了一声:“没事,我等你。”

萍萍点?灯,先在舌下压一枚解药,而?后往香炉里添软筋散,再然后才是铺床。她做了三年司设,明明可以铺整齐,却故意留一点?凌乱。

亦将裙上系带扯松些。

忙完这一切,萍萍开门?,用?惺忪睡眼眺看裴改之:“进来吧。”

将他让进房中。

裴改之定定看了几刹萍萍的脸,继而?向下打量,在裙上定了一息,唇角旋高。

他再往里走?,递给她一件纯白无?一根杂毛的狐裘:“这是好?料子,暖和得紧。”

萍萍谢过,将裘衣顺手?放到床上,裴改之扫着被褥,讳莫如深。

须臾,他笑吟吟问:“点?了香?”

已不动声色细嗅。

萍萍心道蒋望回说过软筋散无?色无?味,裴改之应该只能闻见船家备的香。

她眉间迅速凝聚哀愁,嘴角却要扯起一抹笑:“这几年一直睡不好?,要点?香才能安神?。”

裴改之心一揪,语气不自觉放柔:“以后我们重新在一起了,会好?的。”

萍萍就近拾起刚喝解药的那只茶盏,尽全力手?稳不抖,倒了一盏递给裴改之:“喝点?水吧。”

裴改之压低下巴,静静看着萍萍:“我不渴。”

“那我喝了。”萍萍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大口,“我可渴死?了!”

“那给我也倒一杯吧。”裴改之笑道,“谢谢萍萍了。”

道谢的话他拖了长音,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情意绵绵,萍萍偏头抿唇,假意羞赧。

始终凝视的裴改之喉头滑了下,慢道:“好?久没看过你这个样子了。”

是从来没有见过。

萍萍倒满一盏水,递给裴改之:“我从前?经常这样吗?”

裴改之接过:“当然,你是我娘子。”

他说完喝下一大口。

“可是官人?”

裴改之万万想不到萍萍会这样称呼自己?,一颗心猛颤。许是二人?间再无?他人?阻碍,今晚萍萍的声音听在他耳里异常粘糯酥麻。

他盯着她露出的那一截白细手?腕,举盏又吞一大口凉水,而?后伸手?欲抓萍萍的手?,萍萍却站起提壶,轻巧避过。

“还说不渴,这都快喝完了!”她给他盏中重新添满,同时?嗔他一眼,眉飞眼挑。裴改之笑眯眯再喝。

萍萍两排牙齿悄悄在唇后咬住,调整呼吸。

今晚压着解药怕暴露,嘴张不大,说话较为含糊,她一直都在紧张。

“可是官人?”萍萍继续方?才没问完的话,不知裴改之心头又颤,“我们怎么分开的呢?我又为何?会失忆?”

“我说了,有人?要做老天拆散我们。”裴改之重复在汴京对她说过的话,又道,“有人?给你喝了失忆的药,有人?将你丢到西北荒地,还有人?想杀我。他们都要害我们,只有我俩相?依为命。”

萍萍锁住裴改之双目,方?问:“他们是谁?”

裴改之眼珠一转:“柳湛。”

直呼太子姓名。

他记起自己?说的是“他们”,事后补救,多添半句:“和他手下鹰犬。”

“谁?”

“就柳湛身边那个姓蒋的。”

“蒋殿帅?他又做了什么?”

裴改之没想到萍萍还追问,只得道:“失忆药就是蒋望回掐开你的嘴,给你灌下,我听见他和他妹妹密谋……”话一旦真假半掺,讲得多了,就容易混淆细节。裴改之担心下回萍萍问同样问题,答得有出入被识破,只能越讲越慢,自己?也边讲边记,“我听见他和他妹妹密谋,怒从心头起,当即要救你,却被柳湛发现追杀,延误时?机,等我赶到时?你已经被逼着喝光了。”

“蒋殿帅缘何?要逼我失忆?”

“他是柳湛的狗,听令柳湛,只有你失忆了,才会忘记我,柳湛才好?蓄意接近,让你爱上他。”裴改之说着朝地上唾了一口,正义凛然,“窃人?身份,偷天换日,这一国储君竟如此下作!”

“你说,是有人?将我丢在西宁?”萍萍已觉漏洞百出,却仍虚与委蛇,“那又是谁?”

“是柳湛那个弟弟,兄弟阋墙,”裴改之话到这极漫长停顿,他这几年也读了不少书,会掉书袋了,她是否对他青眼有加?

“他见不得柳湛好?,又因为柳湛看中你,祸害到你头上。我晓得后肺气炸了,当即就要去西北救你回来,却被柳湛追杀,九死?一生。不得不隐姓埋名,数年后才在润州寻到你。”

裴改之平生遗憾二事,其一萍萍,其二出身,接下来一句终于肺腑全真:“恨我俩人?卑势微,斗不过那帮倚势挟权之徒。”

裴改之想到这再次笃定世间只萍萍和自己?相?依为命,又要去抓她的手?。

萍萍给他斟第三回水,躲过

裴改之盯她一眼,仰脖将新斟的一盏一口气喝光,然后直勾勾望着萍萍喘了口气,天晓得这些年对她有多渴望。求而?不得,寤寐思服,之前?集市上她摸过的那些东西,他都买回去自渎:“我们从前?很好?的,一起长大,夏天天热,唯独江中凉爽,我们泡在里面,脚底若有鱼,就抓起来烤了吃,就这样时?不时?一条,吃得饱上喉咙,却又怕大人?们知道,回船”戛然而?止,他急急改口,“回家后还是乖乖用?膳,一口也吃不下,你给我使眼色,我就叫你把饭菜偷偷倒在我碗里,我再倒掉,被大人?抓住都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