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他说冷战后无一宿安眠。

其实早在今天白天相见时,她就发现他瘦了,眼?里许多血丝,窝也?深陷。

她既心疼又自责,望向柳湛的眼里道尽千言万语,这些日子的冷战,是不是影响了他的公务?

没有。

柳湛以眼?神回应。她眼?里的情意他全睹见,一刹触动内心最深处。

“进宫以后,”他启唇讲早打好腹稿的话,却发现远比预想艰难,每个字都像芒刺扎心一样难受,“还要?继续委屈娘……”

萍萍抬手捂住柳湛双唇,不必说了。人说爱到深处无怨尤,她斩钉截铁:“既结夫妻,生?死与共,无怨无悔,誓无二志。”

是誓言。

是回忆里洞房花烛他俩共许的誓言。

柳湛心里的小人化作?飞鸟,雀跃扑腾翅膀。他就知道,就知道,只要?有所求,他的萍萍就会为之牵挂思虑,抚平伤痛,她是如此?纵容自己,从来不会拒绝。

何况她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柳湛激动得抱紧萍萍:“待我登上大宝,一定昭告天下……”

他去吻她的面?颊,无声带过后半句。

萍萍微扬下巴,颈似青葱。

柳湛心思玲珑,早在前几回情.事时?就发现,萍萍也?有和他的痣、喉结一样的弱点,她喜欢细细密密顺着唇角的吻,还有吻她的耳朵。

这仰脖是渴求亦是号令,柳湛心怀鬼胎,全力配合,竭尽讨好,惹得萍萍轻喘连连。

他继续从她耳后往下吻,过脖颈,揉坠袍服,滑坠落里裳,露出?雪腻肩头?。他直勾勾瞅着,兀地想,如果她早些低头?该多好啊?

他于百依百顺中?生?出?一丝逆反,恨恨咬向萍萍肩头?,然时?隔多日才与这具魂牵梦绕的胴.体重见,他舍不得,近前齿空合,咬还作?吻,他冰凉的唇和她温热的肌肤相触。

萍萍发现争吵过后的亲热竟然最舒畅,像卸掉了所有包袱,有种无事一身?轻的错觉。她一直嗅到柳湛身?上有好闻的橘子香,心旷神怡,鼻子吸了又吸,还紧贴他香最浓的一处肌肤。柳湛瞧在眼?里,故作?不知,却不自觉旋高嘴角。

浓情蜜意痴缠间,萍萍突然出?神地问?:“官人,你真当我是你娘子吗?”

柳湛撑着胳膊低着头?,青丝垂在她两侧耳畔:“当然。”

“他们说男人床上的话不能全信。”

柳湛眸光骤冷:“哪个他们?”

萍萍却不知自己方才那句话是哪里听?来,只觉得有人耳提面?命过,恍惚出?口,继而又在茫然中?沉沦。

半晌,上下变幻,同坐,她指尖抚过他的脸:“其实今晚这套衣裳你以前也?穿过。”

以前?

柳湛顿时?明白是回忆,心中?不悦,却又想以前跟过就跟过吧,只要?以后只有他一个男人就行。

他能容忍了,但仍不愿详谈深究,手拨葡萄,促眸笑道:“那我有没有这样?”

不等萍萍作?答,就仰面?转头?,牢牢封住她的唇。

襄王访神女,登巫山最后一座峰前果断抽身?,三千云雾断续萦绕腹间。

柳湛轻微喘气,睁开眼?。

他起身?披衣叫了水,帮她擦身?,自己也?清理?下,而后相拥入眠。

“我们以后三、四十年都这样吧。”他嗫嚅,也?许三十年、四十年后就厌倦萍萍了。

萍萍却想四十年后他俩都六十多了,岂不是过完这一生??

“好啊。”

……

萍萍是被船外的喧嚣声吵醒的,她撩开绡帐眺窗外,发现天亮着,雨停了,船正缓缓穿过河道城门,城墙拱壁上雕镌着海马水兽,再往前,两岸皆排列着青石柱,柱后车马行人。

他们按时?抵达东京。

萍萍欣喜,推了下柳湛,他没醒,仍侧卧着,神色恬淡,呼吸均匀。

这还是事后第一回见他睡得这么?沉。

他好些天没睡,多补补觉,萍萍想着没再推攘柳湛,自己默默远眺,张家油饼、徐家瓠羹,还有一座兵器所,摆摊叫卖的贩鹰鹘客,穿街走巷的手作?艺人??

仅透过窗户她就看花了眼?。

一只受惊的凫雁从水中?反扑上甲板,她也?跟着后仰倾身?。

船不会是被一只雁闹的吧?也?重重栽了下。

“前面?走不了了,要?下船!”外面?闹哄哄的喊,柳湛醒来,身?尚卧着,伸臂箍住她的腰。

萍萍扭头?看向他:“好像要?下船了?”

柳湛起身?穿衣:“前面?相国寺桥低平,不通船舟。”

待两人用完膳,将要?离开房间时?,萍萍拉了下柳湛衣角:“今天还没喝药。”

“今时?不同往日,以后都不用了。”他不紧不慢回,萍萍却以为京中?多腥风血雨,药能被人利用什么?的,一下警备得不得了。

柳湛也?不点破,与她分在首尾两端下船,萍萍见到了那座相国寺桥,竟通体只用一块巨木架起,桥下无柱,虽低平仍若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