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谨慎,馆吏合上双唇。

蒋望回会意,垂眼抬腿, 要继续前行,萍萍也觉出端倪,但她向来?坦荡荡,便觉得别人也都坦荡荡,实在想不出来?药上面有?什么不能听的:“大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蒋望回再次停步。

馆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萍娘子?,这是你的药吧?”

“是啊。”

当时?登记时?怕弄混,三包包药的黄纸上都记了个“萍”字。

馆吏深蹙两眉:“你吃了这药后?,身子?可有?好转?”

“好像还好。”

“那可有?哪里不适?”

萍萍就?是手脚偶尔有?些重,但自?觉是

中毒针的后?遗症,和吃药无关:“也没有?。”

没事就?好,馆吏松了口?气:“我也不懂,是今日药师过来?,刚好瞧见这药里有?附子?,说不能常吃。”

旁听的蒋望回心下一沉,萍萍却仍懵懂:“附子?为什么不能常吃?”

“药师说附子?大毒,用来?治病,轻者三五日,重者十?来?日便要停,要是日积月累,吃个几十?斤,四肢麻痹,肝肾俱损。”

萍萍听完,沉静须臾,缓缓追问:“哪一种是附子??”

还有?两包未煎,馆吏带了一包过来?,拿出来?挑出附子?,教萍萍辨认:“就?是这种,娘子?已经吃多久了?”

萍萍算了下,官人之前一直在帮她抓药煎药,一个半月是有?了。前天他还说会继续帮她抓药……

萍萍面上不显,只谢过馆吏,并保证以后?一定小心,再不吃了。待馆吏走后?,她才问蒋望回:“蒋兄,之前女医开的方子?有?哪些药,你还记得吗?”

蒋望回不答反问:“你那没有?方子?吗?那这段时?间如何抓药?”

“那张方子?一直在官人那里,都是他在帮我煎药。”

蒋望回心下已一片清明,喉头禁不住泛苦想咽,却怕萍萍看出端倪,生?生?抑下吞咽的冲动:“我记得好像是有?附子?,只是我不懂,想来?他也不懂,”蒋望回眉眼微动,似在认真?回忆,“你昏睡时?女医好像叮嘱过我,让吃十?来?天再复诊,现在想来?……是不是要换药的意思?”

萍萍茫然:是这样吗?

她当时?昏了许久才醒来?,浑浑噩噩,现在更记不清了。

蒋望回替主担责,认下过错:“都是我的错,伤害了娘子?身体。明日我会请郎中”

“不用不用,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萍萍打断他,为了证明身体无恙,还在蒋望回眼前转了一圈。

他凝睇分唇。

萍萍笑道:“再说无知者无罪,蒋兄不必介怀。耽搁了这么久,你快去向林公回报吧。”

蒋望回抿唇思忖,终决定回应一笑,还未扬起嘴角,神色就?凝住。

蒋望回望向楼梯,萍萍也瞧见了,笑着打招呼:“蒋娘子?。”

蒋音和以为萍萍夜夜私会殿下,伤风败俗,气了两个晚上了,终忍不住下来?逮人,谁知萍萍却是和自?己哥哥私下在一起,蒋音和顿时?松了口?气,心情转好,又颇玩味。

她步子?轻快走到蒋望回身边:“阿兄,久等了,走吧。”

原来?蒋娘子?要和她哥哥一起回报,萍萍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上楼,蒋望回目送,直至眺望不见,收回目光,才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侧脸的妹妹。

他大步流星往林元舆房中走去,蒋音和与之同行,沿途蒋望回面无表情,蒋音和抿嘴偷笑。

眼看快到林公门口?,蒋音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小盒,塞到蒋望回手上:“帮我把?这件东西交给郎君,就说是我给他的。”

蒋望回掂了一下,盒子?颇轻,没有?锁,只在盖与盒体的接合处贴了一道封条。

“里面是什么?”他严肃发问。

“好东西。”蒋音和做个鬼脸,“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哥哥,帮我一定交到郎君手上。”

片刻沉默后?,蒋望回手下木盒,柔声道:“好了,我帮你转交。你快回去歇息,时?候不早了。”

“知道啦!”

兄妹分别,蒋音和回房,蒋望回自?去知会林元舆。

*

酒楼,包厢。

眼前女子?自?称是凌传道的妹妹?

柳湛是不大信的,但无所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身份,是或不是,无关紧要。

他内心波澜不惊,却猜测她的心意,演出讶异神色,挑眉瞪眼,甚至流露一丝惊惧。

凌小环睹见柳湛反应,信以为真?,凄凄一笑:“巡按很吃惊吧?毕竟天下皆知,我爹爹是一生?一双人。”

老嘉侯凌遐龄只娶了一位范氏女,一生?不曾纳妾,至死一妻一子?,伉俪情深,本朝美谈。

其?实柳湛一点也不吃惊,他下江南前特意查过江陵凌氏族谱,凌遐龄登记在册的妻妾只一位,但庶女有?三人。

这很正常,莫说勋贵,就?是寻常商贾,都十?之有?九收通房,置外室,甚至行院流连,一不小心弄出庶子?女的,都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