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炭火很足,徐老夫人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荚的清香,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说?出了一个?让自己困惑很久的问题。

“但是,我不知道,我应该不应该喜欢他?我总觉得,喜欢这种东西不长久,他可?能?今天喜欢我,明天就不喜欢我了,那到时候我要怎么办?重新讨好他吗,然后得过且过地生活?还是,我真?的能?做到想象中的那么决绝,毅然决然地同他和离?”

她抱紧了祖母,低声道:“可?就算和离了,要怎么才?能?避免伤害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新月太清楚自己了,她并不是什?么果决的人,付出去的感情要经受拨筋抽骨的疼痛与挣扎才?能?收回来,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徐淑敏一次次被撞得头破血流。

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更畏惧喜欢上裴延年这件事,怕最后为了那么点施舍的爱摇尾乞怜。

徐老夫人只?是笑,“那要不然,趁着现在还没动感情,干脆和离。徐家虽然说?式微,但是也还有点儿?家底,养活你和孩子不成问题。”

“祖母!”

“你瞧瞧,你自己也知道不对吧。”徐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一辈子都能?这么恩爱。但是就要为了那么一点日后可?能?都不会存在的背叛,来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没有影响。”

徐老夫人轻促地笑了声:“人心都是肉长的,爱或者?不爱都能?够感觉到,单方面付出太久却没有回应,也是会累的。”

裴延年也会累吗?他好像从来没有提及过,两个?人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还是她在他面前不断地提起徐宴礼。

江新月不确定地问:“会这样吗?”

“当然会,所?以?该享受的时候就得要享受,就算伤了痛了也是后来的事,杞人忧天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徐老夫人抱着她,低声哄着:“我们的初初,是最聪明的人。”

江新月不聪明,可?是她也喜欢被当成孩子一样哄着,在祖母的念叨声中,不知不觉睡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中,她和裴延年回到一开始的小山村,可?裴延年却像是不认识她,凌厉双眼盯着她,冷声质问她到底是谁。她被吓了一跳,说?:“我是你的夫人呀。”

男人冷笑一声,“呵,我有没有成亲自己会不知道?”

在梦里的她就拼命解释,回忆两个?人发?生过的事情说?给他听,可?是男人依旧不相信,看着她的眼里不复往日的温和,理智地说?:

“我就算真?的有了夫人,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在知道你并非中意我时还凑上去。”

也许是看她可?怜,他薄削的唇抿起,做出了让步。“我不管你是谁,在我回来时,我希望你已经消失了。”

说?完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看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背影,开始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可?是我真?的是你的夫人啊。”

在梦里,她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在一朝之间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委屈地坐在门槛上等着。

直到天黑才?等到扛着猎物回来。

见到她还没有离开,男人眉心蹙起,松手将猎物放到地上:“怎么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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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高的小鹿被摔在地上,地面扬起一阵灰尘,很快又多出一摊血迹。

昏暗的室内,墙面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弓箭,墙角随处摆放着长扠钩稽。男人撑着膝盖坐下来,躺在用圆木做成的椅背上,矫健的双腿往前伸去,不耐烦道:“我不喜欢这种把戏。”

这怎么会是把戏,江新月急得红了眼眶:“我真?的是你的夫人,拜过堂成过亲的那种,你想起来了吗?”

“那你说?说?,你都不喜欢我,我又怎么会和你成亲?”

江新月噎住。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很想说?“我没有不喜欢你”,可?在梦境当中,她越是着急那句话就越难说?出口,最后醒过来。

外面一片漆黑,徐老夫人也已经睡下。

她捂着不停跳动的心口,感受着眼尾的潮湿,在寂静中将梦中没说?出口的话轻声说?出来:“我是喜欢你的。”

她其?实更想站在裴延年的面前,将这句话亲自说?给他听。

第118章 118

江新月第二日早上起了个早, 要赶去同顾君珩汇合。

原先她对行程无所谓,可经?过昨晚的梦境之?后,她就特别想?要和裴延年?见上一面。

徐家的人知道她要离开, 也?都出来送她, 还给她准备了几?车的礼物, 其中有一部分是带给徐宴礼的。

徐淑敏其实?早就知道要和孩子分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等这一天真的来临时, 她还是舍不得,早上开始就抱着小昭昭不撒手,在自以为没人知道的时候抹了抹眼泪。

小昭昭和江新月小时候特别像, 机敏活泛,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是乐呵呵的。

她每每看到昭昭, 总会想?起小时候那个软软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

江新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提议道:“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去嘉应城吧, 也?能帮我带带孩子。”

徐淑敏这次却格外坚持, 将孩子交给严嬷嬷:“不了,我想?留在渭南。”

她这一辈子都在不停地依靠别人中度过, 她也?想?要试试,自己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样子。

比徐淑敏心情更复杂的,还是卢氏。

其实?在徐宴礼坚持要去嘉应城时, 她就有点后悔。要是当初她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两人是不是已经?成亲, 现在她已经?是儿孙环绕膝下。

这份后悔随着从京城到渭南的这一路, 不停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