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江叔名这个人没什么名气,从小到大的经历用“老实”两个字就能完全概括,所以在江家的存在感?不高。就算是出了江家,只要不刻意提起?,压根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是侯府出来的。
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志向?,就等着儿女各自成家后,安安稳稳地退下来含饴弄孙。
谁能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居然?被自己亲兄弟坑了一把?。
江叔名一直蹲在草丛里?,直到江伯声两口子离开后很久,天色彻底黑到看不见人后,才沿着小路飞奔回自己的小院,见到妻子范氏时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音来。
“娘子!”
范氏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骂道:“哭什么哭,又不是天塌了!”
结果等听清楚江叔名说的话之后,她发现?天真的塌了。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就在此时,江明珠和江明蓁两姐妹走了进?来。
片刻之后,道清原委的夫妇二?人看向?自己的女儿,不忍心地说:“你们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范氏骂骂咧咧起?来,“这些?年我们家没得到什么好处,因为账面上没银子,还跟着一起?省吃俭用。谁知道人家不是没银子,是银子都用在割自己脑袋上。”
“儿啊,都是娘不好。早知如?此的话,我就不该挑挑拣拣,应当早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成了亲,你们便不算是江家的人,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
说完之后,范氏自己就愣住了。联想到咸宁公主府的那一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范氏今天还在笑话长嫂没长脑子,好好的为什么要送自己的女儿去做妾。现?在想想,就是当妾也好过没命。
江明珠看出了母亲的想法,当即道:“没这个可能,伯娘这么做显然?是知道江家已经大祸临头,圣上已经盯着江家了。真要是这么做,只怕明天抄家的圣旨就下来了。”
那可是天子,岂能容忍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范氏的眼泪又下来,趴在江叔名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江明蓁抿了抿唇,“要不然?去找找二?姐姐?”
“新月?”
江明蓁点点头,脑中清楚,“我想二?姐姐应当早看出来些?苗头,所以着急让二?伯二?伯娘和离。现?在二?姐夫在京城,能直接入宫拜见圣上,自然?也能将?消息传入圣上耳中。”
江叔名犹豫,“可这样,不是让抄家来得更快?”
“所以我们要有保命的资本,要去赌圣上仁慈能网开一面。”江明蓁目光灼灼,“最起?码有一线生机,我们能活下来。”
最好的结果就是流放。
最起?码命能保住,就能够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见父亲还在犹豫,江明蓁劝说道:“这好歹还是个机会,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江叔名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又想起?了还在学堂里?的长子,咬紧牙关说:“好。”
江叔名恰好迟来了一步。
裴延年不想掺和到京城的是是非非当中,特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除了日常会去东大营巡视以外,基本上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而江叔名又同武将?没什么交情,冒着被长兄江伯声发现?的风险四处打听裴延年的行踪。在他急得嘴里?长满了燎泡时,终于知道裴延年去山庄的消息。
于是在一日下午,他偷偷从府衙后面溜走,等在了裴延年回山庄的必经之路上。
谁知道一群人骑马骑得飞快,他才下马车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嘴,“国公……呸呸呸……国公爷!”
错过这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别抄完家了还没搭上话。
江叔名想都没有多想,提着衣袍就跟着马匹后面追了上去。
裴延年听见几声模糊的声调,小臂缠紧缰绳勒紧马匹,侧过身往身后看去。
身边的砚青见状,调转马头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正在奔跑的人之后,颔首道:“是怀远侯府的江三?老爷。”
江叔名?在这时候来找他。
裴延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翻身下马。
江叔名从来没这么用力奔跑过,等站到镇国公面前时,嘴里?已经是一片腥甜。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都直不起?来身,起?初说话时发出的都是气音,“国公爷……我……我找你……找你有些?事。”
“三?叔,”裴延年牵着马,侧身示意他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现?在天都快黑了,不好走夜路。您要是有事,改日再拜访您。”
“不成,不成。”江叔名连忙摆手,“真要是改日,那就只能在大牢里?了。”
裴延年这才抬起?眼帘,认真看向?面前的男子,凌厉的眸中多了几分审视,带着笑说:“怎么会呢,怀远侯府正是受器重的时候,怎么会同大牢扯上关系。三?叔,你说笑了。”
“我没开玩笑。”江叔名从自己的怀中“啪”地一下掏出一本账簿,在众人齐齐的沉默声中,他一下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憋了半天脸都开始变红,他挤出一句,“要不然?我自个举报自个家?”
第103章 103
江叔名是个老实人, 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
但是江家牵扯了太多人,江伯声、江仲望、江季君三兄弟手上多少沾点血,没?道理就独独把江叔名给到落下了。
裴延年还曾经怀疑过, 是不是江叔名实负责最重要的?环节, 所以江家三兄弟才会将他摘得这么干净。为此他还特意派人去盯梢, 发?现实在没?什?么线索之后才将人撤了回来。
此刻见到江叔名手中拿着?账簿,他也没?有伸手去拿, 笑着?问:“三叔,这是什?么意思?”
“江家这些年花销的?总账,我觉得有异常的?都?标注出来了。最后两页纸是我从大哥房里找到的?信件, 我没?敢拿,只能?偷偷抄录一份。”
砚青接过账簿, 翻阅了两页,看向江叔名的?眼神变得犀利, “舅爷这名单, 不会有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