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偏过头朝着青翠使了个眼神,自己单独走了进?去。
才到偏厅,就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苦涩味,越往里走药味越重?。她期初有些不适应,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口鼻,吸了两口上面清新的梅子味才慢慢朝着里走。
温氏确实是生?病了,也确实吃不下东西?,可却不是真?的闹绝食。
看见小心翼翼走进?来的江氏时?,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侧躺着,语气很不好,“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是看我真?的有没?有出事吧。你放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这话江新月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甚至都?想直接站起身去找二嫂,说她压根就说得不对。她来找老夫人就只有被讨骂的份,哪里能让老夫人快点好起来。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又不合适,出去底下的人又不知道要?怎么胡乱猜测。
她干脆就闭上嘴巴,准备就这样耗上一点时?间,等凑够了时?辰再出去。
温氏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江新月同她示弱,好将自己的火气再一并发出来。谁知道她背过身去等了好半天,都?等不到江氏的后?半句,气得“蹭”得一下坐了起来,“滚滚滚!都?给?我滚。”
江新月一听这个声音。
呵,还中?气十足,想着就算是生?病也不是什?么大病,还是有□□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就听话地站了起来,一五一十地按着老夫人说的话朝着外?面走,准备直接离开。
温氏这下子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动作。眼见着人真?的走到了屏风处,她自己反倒是沉不住气,开口问:“你不是来缓和我们的关?系?就这样走了?”
“不是你让我滚的吗?”江新月转过身,很奇怪地问,“再说了,你和他的关?系轮到我说什?么?难不成我现在让你好好喝药,好好用饭,你就听我的?”
“我是因为你和他吵起来的!”温氏怒喝。
“可别这么说,”江新月抬起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完全不接受老夫人这无端的指责,“我一没?做错事,二没?在中?间挑拨是非,怎么算都?算不到我的头上去。”
她两手一摊,“不过你心里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温氏再次被噎下,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慢慢地垂下头。这两日她是真?的没?吃什?么东西?,光喝药了,整个人比往常更显得黄黑,皱巴巴地没?什?么精神。
江新月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就听见老夫人沉闷的声音。
“我不喜欢你,从?开始到怀远侯府提亲,我对这桩亲事就开始不满意。”
江新月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不喜欢她的人多着,也不大在意是不是多了老夫人的不喜欢。
而温氏已经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情绪当中?,狠狠地瞪着江新月,将所有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平头百姓,后?来贪图镇国公府的权势,才会嫁进?来。实际上,你心里没?有一点他的位置。我不过就是说出这个实情,就是想要?给?他找个知冷知热体贴他的人,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他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你!为什?么怪我插手你们的事!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
“你敢说,你嫁入镇国公府,是同他两情相?悦!”
温氏直立起上半身,如同一只被惹怒的母狮,仿佛面前的女子若是给?出一个骗人的答案,她就会直接冲上来将女子撕碎。
两个人遥遥对峙着,江新月扶着屏风木质的边框,在老夫人吃人的目光中?,承认道:“我嫁入镇国公府,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延年的身份。”
温氏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在说“看吧,我早就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可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吗?”
温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住。
江新月丝毫没?有在意温氏这前后?的反差,往常看起来有些稚气的圆眼显得异常清醒。
“成亲之后?,他要?是在府上我就陪着他;他不在府上时?他只要?没?说不回来,我都?会一直等着。我确实没?有亲手替他做过什?么东西?,可我也记得让小厨房留准备好的食材,自己裁衣时?也会让针线坊将他的一起做了,会记得他晨起锻炼让下人留着热水,会问他喜欢什?么东西?在屋子里摆上他喜欢的,这些还不够吗?”
她也是想和裴延年好好过日子的,除了虚无缥缈的爱,她什?么没?给?裴延年呢?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老夫人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轻声问出一个从?来没?有人敢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过的问题。“您说您是为了裴延年好,可这么多年您对他不管不问,怎么就在现在想起来对他好了?”
“我什?么时?候……”
“大概是明明我嫁给?的是裴延年,您在我面前提起最多的是裴策洲吧。”
江新月忽然感觉眼前有些潮气,眨了眨眼,这些潮气又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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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她更懂,t?亲人从?小的责难与忽视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比她明白,一个从?小就得不到爱与关?注的孩子要?花多少的时?间与精力,去与小时?候的自己和解,接受不被爱的事实,再大踏步地往前走。
她甚至要?比裴延年幸运上一点,得到了来自长辈和同龄人的关?爱,那裴延年呢?他得到过什?么?
恍惚之间,她忽然想起在清水镇时?,她讨厌死了他的索求无度,含含糊糊地抱怨,“裴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我该还不成吗?”
她记得那时?的裴三停顿了很长时?间,俯下身亲了亲她,开玩笑?一般地说:“喜欢你烦人。”
很长时?间她都?觉得裴三是在说笑?,没?当成真?的。可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当时?裴三说的是真?的呢?在那么漫长孤寂的道路上,他只能看着自己唯一的血亲一次次将原本给?他的偏爱悉数给?了别人,背负着裴家的荣光成长,怎么会不希望身边多一个烦人的人呢。
她甚至在这时?候忽然明白,裴延年为什?么会很喜欢孩子。
也许是同她一般,想要?将小时?候的自己再好好地养大一遍。
温氏慢慢地坐了下去,整个人在瞬间苍老下去,因为强行忍着眼泪整个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江新月相?信,她此刻对裴延年愧疚的感情都?是真?的,可是只要?裴策洲回来,她的心又会不自觉地偏过去。
偏心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又分得清自己是不是在偏心。
“您可以一直病着,也可以一直不吃饭,让裴延年愧疚,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这些都?是您的权力与自由。”
“只要?别说,您这样也是在为了他好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