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眠数着日子越来越近, 心中难免犯急。
这些时日,她与萧家的同辈嫂嫂们多有往来,她也询问了些有关女子成婚需要作何准备的事。
几位嫂嫂皆坦言相告, 她们成婚前在家中绣置嫁衣,置办嫁妆, 敬告祖先, 学习礼法……
依着她们的说法,至少要在小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可如今,离婚期已不足五日,且再过两日便要迁府,叶清眠可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说别的, 就最要紧的嫁衣,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迁府当日,天还未明, 叶清眠和玉沉渊便乘坐马车离开了将军府, 因是新宅, 一应物设都是新的, 一同搬过去的十五车尽是将军府的赠礼。
在太阳初升前迁府是他们北黎的习俗,主人家要在新俯正堂坐定迎第一缕晨光,寓意如日方升, 万象更新。
府苑恢宏阔气, 叶清眠看到府门时的第一眼, 脑中浮现出的是一位身披银甲, 手持红缨枪, 骑着高头大马的伟岸将军,他仿佛就立在玉阶上, 这是玉沉渊曾与她描述的他父亲永安王的英姿。
燃放鞭炮后,二人踏着红艳艳一片的鞭炮皮子跨入府门,因是王府,便不必像旁的那般要将金银钱币撒进宅中,求些财源广进的好兆头。
进香礼佛、迎光纳福,忙活了大半晌,才将这些礼数做全,在正堂处,叶清眠又将玉沉渊事先准备的红封派发给府中一干仆妇小厮,这场迁府也算尘埃落定。
待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叶清眠才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步子离开太师椅,爬到软榻上躺下。
玉沉渊也跟了过去,坐下后十分熟练地给她揉腿,牵着唇角笑道:“今日可要辛苦你了。”
叶清眠闭着眼享受,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她端了一早上的大方得体,行不露足,过不生风,面对下面人和善可亲,她此刻是脚疼脸也疼。
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过会儿还有宾客上门,聆听圣旨,她又是玉沉渊在皇上跟前过了名录的未婚妻,要帮着招呼见礼,估计要到晚,她可有得折腾。
叶清眠翻了个身,玉沉渊从善如流地循过去给她捏肩,目光在她清瘦的背上徘徊,思索片刻。
“晚间宴席上,长公主应是会来,届时我让人来给你打个照面,别和她碰上了。”玉沉渊语气如常,可眼底有些担忧。
“长公主?”叶清眠偏头看他,她并不认识所谓的长公主。
“她是季馨韵的母亲,也是我姑姑,”玉沉渊顿了顿,继续道,“季馨韵下嫁一事与我有些关联,长公主心中记恨,我怕她将气撒在你头上,索性她过几日便要返回封地,今日就暂且避一避。”
季馨韵下嫁鱼贩的事,叶清眠也从萧家嫂嫂口中听了一二,彼时她还暗暗吃惊呢,堂堂一个郡主怎么落得这般姻缘,玉沉渊这么一说,又激起了她的好奇,免不得问了一番。
得知真相后,叶清眠不免唏嘘,如今的玉沉渊对她太好了,好到她都忘了曾经他喜怒无常,手段狠厉的模样。
此刻叶清眠才明白,原来他没有变,他只是心里有她了,才会偏爱疼惜她。
叶清眠在后院席面上招待女客,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和贵眷,叶清眠虽都不认识,但有了严嬷嬷的提点,一切倒也应对的自如。
严嬷嬷是萧将军府中做了二十几年的老嬷嬷,对夷阳城的豪门贵眷了如指掌,此番迁府,萧将军便将她送来帮衬叶清眠。
北黎朝堂局势晦暗,新老朝臣不睦,这群贵眷们自也暗中掐着劲儿。
叶清眠原想辛苦些给她们分开坐,可玉沉渊却拦住她说不用理会,随便她们怎么折腾,反正也不会有胆量闹太大。
这不,就争执了起来。
“可不知如今有些个人是怎么想的,自家手上沾着人家的血,竟还敢安坐在此受人家的招待,也不怕夜里做噩梦。”一姿容艳丽的美妇摇晃着银盏,朱红的唇一勾,眉眼尽是鄙夷。
“杜夫人,这话要传到圣上耳中,怕是会断送了你全家性命。”一面色冷淡的妇人抬眼一扫,语气听不出波澜。
“你急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又没指名道姓。”艳丽的妇人依旧傲娇,可席面上已有好几人拿眼神冷冷望向她。
叶清眠适时地走来,命人将菜端上,从容自如道:
“有劳夫人们拨冗前来,今日鄙府乔迁之喜,特命厨房做了这道清丞鲈鱼,虽不是什么稀罕物,还是请夫人们赏光尝尝。”
气氛这才缓和下来,皆看向叶清眠,众人寒暄了几句,随后有一道清亮娇俏的女声传来。
“原来这便是永安王挑中的王妃呀,我瞧着好生亲切,细细想来,王妃竟与我家姐姐有几分相似呢。”
寻着看去,说这话的主人与声音一样娇俏,看着十四五岁的年纪,是个讨人喜欢的。
她身边的小娘子扯了下她的衣袖,笑着拿话揶揄她:“知道你与你家姐姐感情好,贵妃娘娘都进宫八九年了,你每每说话都还是句句离不了她。”
小娘子红着脸嘟囔:“我是说真的,王妃的眉眼当真与姐姐神似。”
席面上已经有人在看了,叶清眠这张脸,确实与深受陛下宠爱的俞贵妃相像。
叶清眠心中并无他想,她都曾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了,长相相似再寻常不过,她勾唇浅笑:“能与娘娘有几分相似,是我的福分。”
凭栏处,一华服锦饰,气度不凡的夫人静静看着席面处,美目微凝,暗含着道不明的情愫。
“长公主,咱们还过去吗?”她身后的嬷嬷恭敬道。
夫人不发一语,缓缓抬起额头,目光始终落在人群中一身青衫的叶清眠身上,半晌后眉梢一挑,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院子恢复了平静。
榻边,玉沉渊垂眸看着睡的正香的叶清眠,帮她把抱在怀中的被子拉出来,重新盖上,昨日她累的狠了,回房时路都走不稳还是玉沉渊将她背回来的。
又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才离开去洗漱更衣。
出门后,他唤来严嬷嬷与她交代:“嬷嬷多让她睡几刻,不必急着起来,今日来人我会亲自去支应。”
“是。”严嬷嬷道。
可叶清眠醒来的比严嬷嬷预料的早,她看了看日头,差不多是该传午膳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