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笛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了,片刻后,路阳秋身上的黑雾淡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我,我这是怎么了?”

许是近乡情怯,路子游的嘴唇张了又合,一个“爹”就堵在喉咙里,可他怎么都喊不出来。

还是路阳秋先发?现的他,挣扎地朝他的方?向伸出手,身体?因激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帽帽?是帽帽回来了吗?”

路子游跪坐在他面前,喉咙哽咽:“是我,是我回来了......”

娘亲出事后,路子游一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路阳秋身上,他固执地认为,是他爹造成了他娘亲的死亡,是他爹软弱无能?,看重那?些百姓胜过看重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导致他娘被一群无知百姓欺辱,甚至倒在血泊中也得不到?及时医治。

他也怨恨那?些闹事的百姓,曾偏执地要求他爹把?他们全杀了,可那?些百姓日夜跪在城主府前赎罪,凡是当日去城主府闹过事的皆主动去衙门领了刑罚,所?有人都对这场意外表现出了十分的痛心说到?底,他们并无害人之意,只是面对天灾人祸自私地想要为自己谋取利益,虽有罪,但罪不至死。

他爹又狠不下心来杀了所?有人,只能?闭门谢客。

后来,路子游开始怨恨他自己,怨他当日为何?要离开他母亲身边,明明答应了他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娘,但他还是将他娘一个人丢在了人群中,被迫承受了所?有的压力,最后大?出血难产而死。

再后来,他也不知道该埋怨谁了。

好像谁都有错,但又好像谁都没有错,他爹爱民如子任劳任怨有错吗?没有。百姓们困囿天灾想活下去有错吗?也没有。他身为城主之子,代父处理?命案有错吗?还是没有。

他怨恨再多的人,惩罚再多的人,就算杀了全城的百姓,他的娘亲也回不来了。

此后路子游越来越沉默,跟他爹的矛盾也越来越深,几乎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

最后他跑了一个人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发?誓再也不会回来。

再然后,他就被师父领回灵虚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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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游颓然地低下头,紧紧地握住路阳秋的手:“爹...对不起。”

直到?现在他才懂,他爹心里的苦并不比他少半分。

他爹那?么爱他娘,骤然得知她去世?必然痛苦万分,可他身为他的父亲、身为一城之主,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他要安抚年幼的孩子,要处理?城中的灾祸,还要假装大?度地放过所?有人。

他心里有恨吗?当然有。

不然影魔这种以欲望为生的邪祟不可能?附身在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他身上的怨气,扎根数年,逐渐成长为一个庞大?的魔物。

他煎熬于内心的怨恨和愧疚,想为自己的妻子报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报仇,日夜折磨自己,表面上还在努力当一个勤政爱民、清正廉洁的好官,实则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153。

这个数字是当年在城主府闹事之人的人数。

那?些他们净化的影魔实则都是他父亲的怨气所?生,若是没有影魔,他父亲或许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认认真真地当一辈子的好官。但影魔看穿了他内心深处藏起来的恨意,以此为滋养的土地,在这个城镇里兴风作?浪。

如果祝时宴一行人没有来,影魔最终会完全蚕食他的身体?,杀光这个城镇的每一个人。

路阳秋摸了下路子游的脸,语气很是小心:“帽帽...你还恨爹吗?”

路子游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断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不恨,很早之前就不恨了......”

这些年他始终不愿意回来,一是憋着?一股气不想见他爹,二是害怕怕他爹其实也恨他。明明答应了他要照顾好他阿娘,临出事的时候他却?不在他阿娘身边。

难道他爹不会像他一样怨恨他吗?

路子游经常这样想,然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敢回家。

但是他错了。

他爹那?么爱他,又怎么会恨他呢?

是他太任性,太固执,一直不愿意低头,即便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也死犟着?不肯回去。在他躲着?不愿见他的这些日子里,他爹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而他现在才醒悟已经晚了。

...已经太晚了。

路子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小时候般钻进他爹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路阳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语含笑意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他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帽帽,是爹对不住你,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是爹没用?,保护不了你娘亲也保护不了你,你怨恨爹是应该的,爹不怪你。”

路子游哭着?否认:“不恨,不恨,我真的不恨爹,爹你别走。”

他已经失去阿娘了...不能?再失去他阿爹。

“帽帽别哭。”路阳秋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嘴角露出一抹笑:“最后还能?再见到?你一面,爹已经无憾了。”

他醒来时看到?周身围绕的黑雾便明白了一切。

如果只有他死了,这个邪祟才会消失,那?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了自己。

他这一生,上无愧于朝廷,下无愧于百姓,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欠他们的太多太多,多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

路阳秋不错眼地看着?路子游,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时光全都看回来。他柔声道:“帽帽,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当我的孩子吗?爹保证,下辈子一定不再当什么好官,只做一闲散商人,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路子游意识到?什么,眼神惊恐,手指痉挛般颤抖,“爹,我不要,我不要下一辈子,我只要这一辈子,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帽帽乖。”噬魂笛逐渐失效,路阳秋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努力抬手摸了摸路子游的头,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交给他:“帽帽,这是你最喜欢的小玩具,爹一直给你留着?...别哭,爹只是有点累了,想睡一觉...”

在意识被吞噬的最后一刻,他用?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