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我分不清,我只知道我是依赖他的,我很想念他,我接受不了我们关系变淡。

我经历过一次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他。

于是我第一次尝试着去思考……如果我们在一起。

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情侣、朋友、兄弟,只要他能一直在我身边,不让我失去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和我妈一样,就是我生命中最后的、最重要的人了。

所以我准备了元旦晚会的歌,想以此作为台阶,让我们的关系缓和。

可是站在舞台上,看到他跑过来的瞬间,我再次感受到了他亲我时,我那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心动。

这次不是因为吻,只是因为我见到了他。

或许是青春期荷尔蒙躁动,又或许是我确实本来就对他有好感只是我不敢承认,但那种心动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和真实,让我实在是很难再去否认自己的心意。

我发现那些我从前在意的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问题,好像都不重要了。

原来热烈的喜欢是这么清晰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分辨,就能明白自己的心。

所以那天雪夜梅花边,我主动吻了他。

我们顺理成章地恋爱了。

刚在一起的几年真的很幸福,如果说生活难免苦闷,那这段爱情就是甜蜜的良药,无论遇到分别遇到什么烦闷的事,只要见到彼此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像是什么合体就会自动变傻乐的奇怪机制,不讲道理,但效果强劲。

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听他说话很开心,看他笑很开心,哪怕他不笑、只是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我也很开心。

走在路上想牵着他的手,天冷的时候想要拥抱,分开和见面的时候想要亲吻,坐在他的教室门口看到他走出来的时候会心跳加快,笑容总是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就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他大一我高三的那一年,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思念像是抽丝剥茧,每天跨着几个省煲电话粥,我捧着手机像捧着什么珍宝,学校那点无聊的小事能被我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他听,而他给我讲繁华的A市,讲大学的生活,我听得津津有味,每天都在幻想考上大学之后的生活,连学习的动力都比以前要足。

然后我考上了A理工,我们牵手一起坐高铁从B市到A市,装作看窗外的溪流山川,座位底下几个小时都没有松手。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岁月可以永远停留在那座单纯的象牙塔里。

可我们终究要走出来,要去面对塔外那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意外的提前出柜,让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经济上的压力。

我在各种招家教的群里揽活,辗转于各个小区之间试讲。

刚开始决定带家教的时候,我是坚定地不教数学的。很多人不能理解我对数学的排斥,就连宋疏辞都会因为我优异的数学成绩,反复劝我高考志愿填数学,或者转专业去数学。我没办法跟他们解释,我为什么会因为我父亲去世这件事对这个学科产生这么重的PTSD。我知道我能学好数学,但我做每个题的时候都会想起我父亲,想起他小时候是怎么在我手心画几何图形,怎么给我讲那些逻辑思路,想起我半夜惊醒,看见他在盥洗池前呕血。

可我最终还是因为给钱最多,去教了数学。

就像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生活总是事与愿违的。

别说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很多时候,连拒绝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都很难。

我似乎有点理解了宋疏辞口中的那些“未来”、“规划”,但或许是我幼稚又天真,或者说是懒惰而愚蠢,我只是理解,却始终不愿意真的采纳他的建议。

如果我早一点听他的,或许人生是会更顺利的。

但我是不喜欢后悔的人。

比起像他那样不允许自己犯错,我会更加觉得犯错也珍贵。

我不能因为生活不给我犯错的时间和机会,就逼自己一刻也不能停歇。

人始终先是人,才是社会的螺丝钉。

于是我们渐渐有了矛盾。

宋疏辞以前其实是不怎么管我的,但或许是家里断经济供给这件事刺激了他,他在逐渐提高对自己的要求的情况下,也开始对我高要求。我很讨厌他管我,只好能躲就躲,不提这些,我们就能继续愉快的相处,一提什么未来,我就装作听不到。

我们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直到我一战失败,毕业,离开A市。

他当时劝我留在A市二战,我考虑到经济因素还是选择了回家备考。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异地,却和第一次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宋疏辞进入博士阶段,在实验室做课题,人忙得脚不沾地,他一开始还会在做不怎么需要脑子的实验时给我煲电话粥,可实验室里各种屏障太多,信号总是很差,尝试了几次之后,我们便很有默契地放弃了。

长时间的交流减少后,就只剩下一些碎片化的短时交流,主要包括一些日常的分享和对我学习进度的关心,遇到他觉得有价值的资料,他也会分享给我学习。

明明我是喜欢他的,可看到这样的聊天内容,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反感。

其实我们第一次异地的时候,他也会关心我的学习,可或许是因为我看着他那么辛苦,我知道了研究生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就再也做不到像高三那样充满期待和动力地去备考了。

于是叛逆发作,他越找我,我越躲他。

我那段时间状态不好,住在家里没有收入,每天睁眼就是看书,加上我妈时不时的劝分,我终于忍受不了,跑出去找了份活干。我想着既能赚些钱,让我们在A市的日子更好过,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别让自己困在备考的负面情绪里。

原来压力太大的时候,就是会失去表达爱意和感受爱意的能力。

直到我因为自负落榜,看到宋疏辞流泪,我才明白我这么做有多伤他的心。

所以我答应跟他去A市,再考一次。

其实我后来想,这应该是我人生中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明明我去A市也有无数种发展的可能,我可以挑招聘旺季去找工作,也可以像大学那样做家教,退一万步,我甚至可以练回我那还算拿得出手的游戏水平,做个饿不死的代练或者主播,但我却思维定势地将别人的选择当成自己的选择,随大流地选择了我最不喜欢的那一种。

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一条路很难走,那一定是为了磨砺你。

还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一条路上总是会出现很多困难,那是老天爷在提醒你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