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皇上难以置信,当时他在白云山庄也是惊愕。
因为课程三天一次,每次只有半天。
每日他听完课后,便打坐冥想。
没错,就是打坐冥想!
一直坐,一直想!
他出身将门,而将门之人不信鬼神、不畏鬼神,连庙都很少去,更何况像和尚一样禅定冥想?
荒谷老人却要求他打坐,还说,如果他不认同其教授,便滚出白云山庄,但答应皇上的机会,也是就此作废。
裴今宴只能无奈照做,但后来神奇之事便出现了从前他被禁锢的思维被打开,困扰的问题逐渐迎刃而解,身心空前释然,顺便把荒谷老人教授的狠字诀,刻入骨髓。
荒谷老人对他传授课程,就好比滴墨入水,需时间缓缓蔓延,而传授后的打坐,却有加快“稀释”速度的功能,让墨汁与水彻底融为一体。
明德帝沉思片刻,随后怒道,“大胆荒谷子,竟敢戏耍朕!”
裴今宴轻声问道,“戏耍?”
明德帝冷哼,咬牙切齿道,“他先故作高深地说有什么兵法,让朕派人去学,又说不能外传,否则将兵法公开。如今朕让人去,他教了什么?打坐?让朕座下得力干将跑去学和尚打坐?
这便罢了,如果朕派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人,那人回来说荒谷子教他打坐,让朕如何相信?岂不是挑拨君臣信任?”
说着,明德帝从雕龙刻凤的大椅上站起,愤怒地在地上踱步,“可恶!真以为朕拿他没办法?什么白云山庄、什么荒谷子?朕让他活着,他尚能装神弄鬼,朕若要他死,看他还那什么装神弄鬼!”
裴今宴急忙道,“陛下息怒,请听末将说下自己的理解。”
明德帝停下脚,目露凶光,“你有何理解?”
裴今宴并未退缩,而是沉声道,“陛下明鉴,实际上第一次听说,荒谷子有惊世兵法时,末将便不信。末将相信世上有战无不胜的神将,却不信,有那么一本兵法,谁看上一遍,就能成为神将。
更何况,陛下派去学习兵法之人,荒谷老人并未作何要求。并未要求那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读书多少、是文是武、是否有带兵经验。
固然,皇上英明,自会挑选出最恰当的人选。但荒谷老人并未见过陛下、也不了解陛下,怎么就知,陛下的性格?
如果龙椅上的不是陛下,而是一个昏君,头脑一热派去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佞臣,荒谷老人也能将佞臣在短短数月、或者延长至几年,培养成战神?所以从出发那日,末将便不信什么兵法。”
明德帝暴躁的情绪,这才得到安抚。
他转过身去,“那你认为,这些日子,荒谷子传授了你什么?对你是否有效?”
裴今宴继续不卑不亢从容道,“回陛下,荒谷老人用开始的几日,对末将进行考察了解,找到末将的缺点人格被禁锢,思维不舒展,做事畏手畏脚,难成大器。
实际上这些,哪怕荒谷老人不说,家父和家母也曾经指出过。但有些缺点,并非想改就能改。难点是,如何改正。
荒谷老人先是指出末将的问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举出许多例子,来阐述这个问题。随后便用大量时间,要求末将配合一套独特的呼吸法,进行打坐。
起初末将还不知缘由,但连续打坐四日后,竟惊讶地发现,末将的思维好似脱离躯体凡胎,或高于头顶,俯视自己肉身;或藏于心底,挖掘出许多末将都忘却,成长中的细枝末节。”
裴今宴没说的是,这样打坐了十五日,便初见成效。荒谷老人赞叹他天资,还说寻常人要两个月以上,才能有这般进展。
“然后,荒谷老人让末将,在精神出躯体时,去揣摩课上教授的内容。而奇迹出现了末将那些顽固思维,竟莫名其妙改变,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他还没说的是绝世兵法确实是有!只是在荒谷老人的书房里,在学习期间,荒谷老人允许其随意使用书房。
所以说,兵法是他自己看的,而非荒谷老人教的,不算传授内容。
但这件事,他不打算告知皇上,玩了一个文字游戏。
既然要保护家人,他就必须藏有底牌!
第509章 早晚会培养出感情
听见这般玄之又玄之事,明德帝甚至忘了之前怒意,问道,“翻天覆地?改变?”
“回陛下,是!”裴今宴依旧像往常那般面色坚定,“自从重新审视,许多从前想不通之事,末将都想通了;从前放不下之事,末将都放下了,不再像从前那般顽固不化。”
明德帝仔细分析裴今宴的话,“刚刚你说的思维脱离躯体,可是道家所说的阳神出窍?”
裴今宴沉思片刻,歉意道,“陛下息怒,末将不信鬼神。但虽不信佛道两教,却也知晓,佛教中有初禅境界、二禅境界、三禅境界、四禅境界。以及,道教有入境状态、胎息状态。
末将认为,无论是佛道儒,还是荒谷老人要求的打坐,其都有潜入思绪深层、重写脾气秉性之功用。这与鬼神无关,只与打坐有关……当然,末将这么说有可能冒犯神明,但这却是末将的肺腑之言。”
明德帝沉默了好一会,随后缓缓点了点头,失笑道,“用打坐,来改写脾气?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裴今宴,“末将也是受益匪浅!”
明德帝怒气全消,坐回椅子上,手掌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难怪!难怪之前荒谷子并未对学习之人提出要求,原来盛传荒谷子的绝世兵法,不是真正的兵法。”
心里却想他以为只有和尚道士才打坐,却没想到其他人也可以,回头他也可以试试。
随后,明德帝又仔细询问打坐时的独特呼吸方式,裴今宴并未隐瞒,详细地答了。
明德帝很满意,沉声道,“虽说荒谷子并未教兵法,但此事也不得告知他人。”
裴今宴立刻表态道,“陛下放心,末将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如有违背,任凭陛下惩处。”
明德帝看向男子的眼神,充满赞赏,“你有忠心,朕心甚悦。你放心,你的心思,朕都知晓,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裴今宴见状,撩袍跪地,“末将承蒙圣恩,得以担当此重任,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倾尽心力,在所不惜!”
明德帝满意地点头,笑道,“好了,起来吧。公事谈完,说说私事。一晃你又快两个月没回府,自你成婚后,仿佛一直在忙,朕甚是过意不去。”
见裴今宴又反驳,明德帝摆手打断,“你回来得也是时候,还有三日便是新年了,这是明妆嫁入你们家的第一个新年,你定要好好陪她,明妆是个好姑娘。”
提起思念已久的妻子,平日里严肃的年轻武将,此时也是霞飞双颊,眸色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