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蓦然糊住,深吸了一口气。
裴廷镇定地看向急诊手术室前的灯,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着些什么。得到答复以后,他挂断电话。
“褚玉,你看清对方的样子了吗?”
裴廷的语气还算冷静,小巷子里的监控模糊,摄像头被一层塑料布遮住了一半,所以没有完全拍清行凶者的脸。不过对方会是谁的人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看向褚玉的脸,还是轻声安慰:“别担心,裴琤会没事的。”
“没有,他是突然冲过来的,好像一开始是准备砸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琤挡住了,然后”
褚玉捂住自己的额头,手掌忍不住发抖。
急诊手术室的门打开,裴廷上前和医生交流,褚玉也马上跟了上去。
“目前来看手术是比较成功的,但是脑外伤出血可能还会带来其他的后遗症,尤其是头部受到猛烈撞击这种情况。所以后面会不会出现其他后遗症还要等病人苏醒以后再观察。”
裴廷点头,和医生握手道谢。褚玉听到手术成功这句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护士将病床推出来。褚玉走到床前,她紧张地看向他的脸。裴琤的脑袋上裹着纱布,脸色苍白,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护士将病床推回单人病房,褚玉紧跟着走进去,腿一软差点摔倒。
裴廷站在窗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弟弟,捏了捏眉心,看向一旁怔神的女孩。
“褚玉,你先休息一会儿,裴琤已经没事了。”
褚玉在手术过程中一直在发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两只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她点了点头,麻木地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血迹。干涸的血被水流冲下来,汇聚成一小股颜色变淡的血水。
她想起裴琤将她抱在怀里时的样子,手臂骤然一抖,随后撑着洗手台弯下了腰。
她讨厌裴琤什么事都要管,可她也希望裴琤好好活着,平安快乐。
她从口袋里摸出裴琤的手机。裴琤被砸中的时候手里正好拿着手机,手机掉落,钢化膜碎开几道裂纹。她用纸巾擦着屏幕上滴落的血液,屏幕瞬间亮起。他的锁屏壁纸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他们一起在宠物店拍的那张照片,大概是刚出门就换上了。
她看着照片上侧头亲吻自己的人,手掌缓缓收紧,拧上了水龙头。
韩雁时接到消息后赶到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凌晨一点,他从住院部的电梯上楼,在病房外见到了裴廷。凌晨这个时间,他仍然在处理工作消息。裴琤的事情一出,剧组那边肯定不能按照原先的计划赶进度。所以现在的方案就是先拍其他人的戏份,等裴琤康复以后再拍有他的单人镜头。
韩雁时在病房门外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哥。”
裴廷的脸被电脑淡淡的光笼罩:“进去吧,刚醒。”
韩雁时点了点头,刚要进门,忽然想到什么:“哥,褚玉在里面吗?”
“不在,我让她回家了。做完心脏手术的病人要尽量少熬夜,所以我没让她留在这里陪床。”
裴廷打开病房的门。
裴琤刚醒来十几分钟,值班的医生过来检查了一圈暂时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正在做进一步评估。韩雁时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的裴琤,一时间竟有几分不习惯。他一安静下来,英俊的五官更显得精致冷漠,连看过来的眼神都显得异常冰冷。
韩雁时走到床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了,感觉怎么样?”
裴琤垂眼扫向自己身前的病号服,闻声又皱起眉头看向说话的韩雁时。
他盯着韩雁时的脸,眼睫一动,随后缓缓开口:“你是谁?”
病房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裴廷和韩雁时同时怔住了。韩雁时看了看他侧脸被碎裂的砖块擦伤的伤口,眉头一拧,坐到床边:“我是你爹。”
裴琤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疲惫的神情,他的目光干脆略过韩雁时的脸,转而看向站在他身侧的裴廷。他看向他的目光同样带着几分茫然和警惕,裴廷在和他对视的过程中皱起眉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医生。
医生也皱了皱眉,但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他示意裴廷开口:“裴先生,现在需要你告诉他你是谁。”
而这个问题,十分钟以前裴琤在醒来时就已经问过一次了。
医生转过头和裴琤走向病房的另一侧,低声道:“裴先生,这是脑部受到撞击或震荡造成脑外伤以后会出现的短暂性失忆症状,临床上很常见。比如车祸,滑雪,骑自行车摔倒或者其他脑部受到外伤撞击的情况都可能会引起这个症状。一般来说,病人会完全不记得自己出事时的情况,也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上一次我科收治的一名骑自行车摔倒的病人,失去了半年的记忆,但这种情况不严重的话会自行改善,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病人一般不会再做特别治疗。”
一旁的韩雁时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裴琤居然失忆了,他终于可以和他绝交了。
裴廷紧皱着眉:“失忆的内容包括特定的对象吗?”
医生闻言笑了笑,像是知道他会这样问:“裴先生,失忆这种事没有小说里说的这么悬乎,也一般不会出现电视剧中所谓只记得某个人,或者只不记得某个人的情况。大多数头部外伤造成失忆的患者刚醒来时不记得任何人,包括父母亲人和朋友,但是病人还是能很快地和家人朋友熟悉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没有其他后遗症的患者可以自行恢复。”
142|宝宝你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吗没关系即使失忆爱你也是本能
天亮时,裴廷依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韩雁时熬了一夜,把裴琤出事的消息告诉了秦余司。当时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把常乐山那家搞未成年人有偿陪侍的茶室捣了,现在常乐山开始报复裴琤,就有可能继续报复他们两个人。裴廷眉头紧锁,他靠着椅背捏了捏额角,语气虽然疲惫但仍然冷静。
“袭击裴琤和褚玉的人是常乐山以前一个员工的亲戚,无父无母,离异,只有一个白血病的女儿。他只要收了常乐山的钱,也不会顾忌什么我们的报复,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如果裴琤不幸一命呜呼,最坏的后果也就是这个人拿钱坐牢,常乐山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
裴廷的声音低下来:“这就是你们几个胡闹的后果。”
韩雁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胆子小的怕胆子大的,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他试图辩解,叹了一口气:“哥,当时那情况我们也来不及联系别人。那个老畜生都快把褚玉的衣服脱了,再晚一分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裴廷沉默了几秒,没有继续开口责备。
“不过裴琤真的失忆了吗?”
韩雁时的语气里有几丝难以被察觉的窃喜,他终于可以趁裴琤失忆和他绝交了。但是他本能地怀疑裴琤是不是在演戏失忆虽然会让一个人短暂地记不起任何事情,但性格和行为习惯一般不会改变。大部分脑外伤的患者醒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裴琤狗一般的恢复力真是令人吃惊。
“暂时性失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还要再做检查。”
裴廷闭了闭眼:“你先回家,后面的事我会再和你二哥商量。你和秦余司最近不要抛头露面,凡事小心。”
“好嘞,哥。”
裴廷站起身,接下来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褚玉接到裴琤醒来的消息以后就打算去医院,但是还没等准备去就看到了裴廷停在门口的车。裴廷礼貌地让助理将礼品拎出来送给陈思茹,随后和褚玉一起走到里屋的院子。褚玉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心里又乱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