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下午的时候,甄氏便一直拉着她说话。

沈微慈想了下,宋国公府的从前只有甄氏一个是嫁进来的,自己如今再嫁来,许是能有说话的了。

沈微慈听甄氏说了一会儿,大抵也明白甄氏的为难处。

宋璋的二叔膝下两个儿子,次子宋长泽跟随国公爷打战时伤了腰,送回来后就一直卧床养病,甄氏便是宋长泽的妻子。

甄氏嫁给宋长泽这几年,只生了一个五岁女儿,后头再没怀过,婆婆不待见,上头的宋老太太也不待见。

她一人伺候宋长泽的病,日渐憔悴,再多苦水倒不出来。

甄氏父亲是青州都督府市令,本也是显赫出身,只身嫁来京师,才成亲一年夫君又碰上这事,的确不好受。

甄氏下午听说沈微慈会制香,又听她说会做安神香,便托沈微慈替她做一个。

沈微慈细问下才知,原是宋长泽腰伤不愈,下肢难动又疼,便迷上吃金丸止疼,结果便上了瘾,一日不吃便睡不着,身形日渐消瘦。

宋璋曾找玉林先生给宋长泽看过,倒是治了些宋长泽的腰疼,只要不大动,好好养身也能养好。

可宋长泽却戒不了金丸,如今又迷上了红丸。

红丸里有铅石与鹿茸,吃了体力大增,房事也厉害些,但不说这药伤身,便是日日房事身子也没几人能吃的消的。

甄氏知道夫君求子心切,劝了全无用,夜里就用了助眠药让他睡,但又怕那药用久了伤身,便试探问问沈微慈的安神香有没有用。

沈微慈听来也觉唏嘘,握着甄氏的手道:“安神香也治不了根本,戒了药才是好的。”

“回头我做一个送来,也不能保证管不管用的。”

甄氏抹泪:“这些苦水我只一个人咽下,之前与婆婆提过一嘴,却被婆婆骂我没用,一直忍在心里。”

“我瞧弟妹是个性情温和好相处的,管不管用的只当试一试,能有人听我说这些话便行了。”

沈微慈想着自己与甄氏还算不得太熟,不好多问什么,只点点头,又宽慰几句。

话到尽处时,时辰已是不早,两人这才分开。

宋璋早在不远处等着沈微慈,见着沈微慈总算与甄氏说完话,皱着眉过去就拉着她的手:“做什么与她说这么多。”

沈微慈想起甄氏刚才神情,便低声道:“三嫂嫂有很多不易。”

宋璋低头挑眉看着沈微慈在薄弱光线里的脸庞,又冷哼一声:“我还有许多不易呢。”

才成亲第一日,也没见她怎么想着来他身边说说话,尽与那些妇人待在一起。

沈微慈一怔下抬头看向宋璋又别过去的脸,倨傲的棱角依旧有些不近人情,像是总是不高兴一般。

沈微慈自己心底倒是明白宋璋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他的喜欢捉不住,温柔的时候总是很少。

她也不想再猜他心思,她没法子改变自己的姻缘,便只能步步跟着他,不出差错便是。

她垂头不说话,宋璋便又憋了气。

回了屋子,丫头进来伺候梳洗,沈微慈过去替宋璋宽衣后才坐去妆台前让丫头松发。

宋璋看着小外间屏风上的身形,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按部就班,两人明明是新婚,呆在一起却没什么浓情蜜意。

即便自己握着她的手走在一起,她也没有如其他女子那般靠在他身上,只有衣摆摩擦,身子却没有贴近过。

也是,她说过她不喜欢自己的。

宋璋兀自去梳洗后又坐在床沿上等着沈微慈。

沈微慈梳洗完身体已困倦的不行,只盼着今夜能睡个好觉。

她让丫头只留一盏灯,又看王嬷嬷要丫头守在床榻前端茶送水,便拦着道:“倒不必如此,世子若是夜里要起来,我叫帘子外的丫头就是,用不着在床前守着。”

沈微慈始终觉得夫妻床榻旁有丫头在分外的不自在,再说旁人看着她也受不了。

王嬷嬷却坚持道:“这都是规矩,自来都如此的。”

沈微慈脸色便淡下去:“规矩也是人定下的,我不要丫头在旁伺候,她去伺候做什么?”

“嬷嬷勿多操心,您也且先去歇息着。”

王嬷嬷愣愣看着沈微慈的眉眼,有一股冷淡来,还是叫丫头退了下去。

沈微慈看着王嬷嬷退下去的身形,这才往屏风后走。

只是才一进去就见着宋璋坐在床沿,冷峻脸色沉沉,又像是不高兴。

现已是七月的天气,屋子里的确是有些热的。

宋璋里头的亵衣领口松松散散,依稀能看到他的胸膛。

他本是高大体魄,长年在边塞征战,身体即便稳稳坐在床沿上,也透出股力量来。

那双丹凤眼正看着她,沉色里翻滚着一丝情绪,薄唇下压,阴翳气便扑来。

沈微慈不由想起那个雨夜里,宋璋一身湿的站在她面前,他说了挽留的话,只是自己不想与他再有关系了。

那时他的眼神,与现在的眼神莫名的相似。

她拒他两回,如今想起便如两道疤。

她是能随遇而安的,即便谈不上喜欢宋璋,但也没有恨过他。

沈微慈只微微顿了一下就过去坐到宋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