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免了。”

但时书的一汤匙褐色药汤放在眼前,谢无炽按住了手底下的纸和笔,启开唇,停了一秒才含住汤匙,视线第?一次毫不躲避地和时书对视。

奇怪。

谢无炽的眉眼生的很贵气冷淡,漆眉长眼,睫下散着阴影时便有几分晦暗,整个人似乎阴沉难测,所以?一开始时书总觉得他看人像看狗。

现在,谢无炽看他,时书并无想法。

手臂开始发软,很难忽略谢无炽是个男人并且对自己有感情的事实,很别扭,时书别开目光,再?舀了一勺药给?他。

浑然如?玉的白瓷勺,褐色药汤,还有他启开的唇。时书心里的不自在达到了顶峰,低着头一心一意喂药。

不过喝了三五勺,门外的林盐端着饭菜上来?,放在桌案,时书将碗递给?谢无炽:“你快喝,喝光了吃饭。”

谢无炽接过药碗,喝到碗底沉着的药渣。

时书转过视线坐到餐桌旁,一边吃,一边也在漫无目的思考。谢无炽性|瘾这个毛病还在吧?这一年多怎么过的?如?果留在他身旁,最后?以?他的宠爱夺去?权力,是不是还要满足谢无炽的生理需要?

这下满足他的生理需要应该不再?是以?前好兄弟擦边,亲吻,拥抱,得被他上了吧?像相南寺那?两个和尚,或是三千里风雪驿时的侍卫和太监,一方?压着另一方?,摇动腰和摇屁|股。

“……”

被他上几年,然后?把他杀了,自己回家……

“……”

时书抓着头:唉。

但是能?回家,不用呆在这里了。

时书和谢无炽没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沿的铿锵金玉之声。两个人安静吃自己的饭,直到吃完,时书道:“我要回去?了,谢无炽,谢谢你招待。”

谢无炽的玉箸一下停住,时书喉头一滚,我说得过分了吗?谢无炽唇色发白,看了他片刻,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但谢无炽开始咳嗽,用手帕掩住唇。

板桥旁刚见面那?天谢无炽狩猎归来?,谢无炽身体悍然,而就三日之间,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听到这句话,脸上更是血色俱失,只有一双眼睛逐渐充斥着血丝的红。

谢无炽转头走到一旁,喉咙里似乎被血沫呛住。

时书刷地站起身,道:“谢无炽!快来?人!”

林盐进来?,谢无炽走到里侧的睡卧了,隔着屏风时书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时书待在原地,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走进睡卧,谢无炽脸色灰暗,坐梨花木的椅子里喝水,浑身像是沉入海底。

时书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为自己这样,室友失恋嗷嗷哭几天就接着打游戏了,谢无炽身体健康劲悍,但他现在居然几日之间撕裂成?这样。

谢无炽俊朗的脸发白,眼睫虚虚地垂下,眼中无神。看到时书,慢慢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银两:“拿着走。”

时书:“啊?不用给?我钱,我不要。”

“我希望你能?多活几天。”

时书:“我不要,我住的地方?,不需要这么多钱。你身体……”

谢无炽:“我没事。”

“总之,钱我不想要,细说的话,那?二百两银子我还没还给?你。”

谢无炽寂了半晌,才哑声道:“时书……”

时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说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外恰好有人来?禀报:“大人,陶将军求见,有要事相商。”

“先下去?,等着。”谢无炽明明没什么力气了,从椅子里坐起身,“我先出去?了。”

时书看见他脚步缓慢,踏出了屏风之后?。时书跟着出来?,谢无炽正伏在案前,阳光蒙在他身上,不知道在休息,还是在看文书。

谢无炽……时书出门,求见的陶将军精悍短小?身材,进门去?,时书回过视线,门外还站着一个宋思南,一身银白色战袍,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谢时书!我听说你来?军营,赶紧来?看你了。”

时书勉强笑了笑:“那?你来?的不凑巧,我准备走了。”

宋思南笑道:“正好,我送送你。”

时书走出行营,想到这十万火急的陶将军,问?:“他是谁啊?”

“冯重?山的旧部,这些人,眼看着跟冯重?山讨不了好了,纷纷私下联络谢大人,也不知道在秘密筹划什么。”

时书:“现在是主战将领的天下,冯重?山日薄西山了?”

“那?是,眼看着谢大人吃香喝辣,一步登天。冯重?山的旧部怎么可能?服气?都想打仗,底层将领都想打仗,赚军功,大不了打输了东山再?起呗。只有主和将领不敢打,输了要担责任,这冯重?山现在还给?大人使绊子呢。”

时书心想:原来?如?此?,谢无炽能?迅速融入军区,麾下将领越来?越多,大概就是这么原因吧。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念。玩弄人心,精神控制,操纵局面,这就是谢无炽一直以?来?的手段。

宋思南眨眼,好心好意问?:“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你们?兄弟到底吵什么了?”

时书打岔道:“哎,这个一言难尽啊!你非要知道理由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我会梦游,你知道吗?就是我一游起来?可能?拿刀砍人,小?时候就把我哥养了半年的猪砍死了。为了我哥的安全,我这才离开的。我也是用心良苦懂不懂?”

宋思南:“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爱信不信咯。”

“……”

两个人说着话,时书也走到了城门外,秦村押送粮草的营寨就在岔路口不远处的深林里,时书刚走近,没想到营寨中围着许多人,县丞也在,一看见时书便行礼:“原来?是二公?子,下官失敬,失敬!……”

别说县丞,更往下一级的乡长也无不恭敬地对时书行礼:“小?的,小?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