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看到刚刚还给他碰的小孩默默侧过头,整个人都埋在时若亦怀中,不给碰也不出来,像个软绵绵的奶团子,还是生了气的那种。
“啧。”季修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时若亦低头看着十分依赖他的顾玉宁,抱起怀中的小朋友站起身,对季修道:“谁看了你会不胆小?”很像是挖苦的一句。
说完,不等身后的好友反应过来,时若亦便抱着顾玉宁回了楼上。
时家父母各自有各自的工作,一般不会回家,哪怕时若亦的身体不好,在他们眼中都没有自己的工作要来得重要。
二楼。
当时若亦回到自己的卧室中时,顾玉宁已经趴在他怀中睡着了,睫毛落在眼下,卷翘又漆黑,时若亦静静看着他,只觉得这名被他从孤儿院中领养回来的小孩,乖得出乎人的意料。
让向来面白心黑的他都有些不忍心对他太过残忍。
毕竟顾玉宁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他带了回来,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时若亦还不对他好的话,那可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俯身,时若亦把顾玉宁放在床上,就在他想离开这里时,才发觉顾玉宁一直没有松开他的衣角。
五根又嫩又小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服的一角。
时若亦脚步一顿,想从玉宁手中把衣服抽出来,但他刚一动,床上的顾玉宁就不安地抖了抖睫毛,好像即将醒来。
“……”
僵持片刻,时若亦轻叹了口气,压抑自己喉间的咳嗽,慢慢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了下来。
他赤裸着上身,身上并非瘦骨嶙峋,反而有层明显的肌肉,时若亦小腹上的腹肌线条极为流畅,只是皮肤过于白皙,将这一切衬得有些病态。
一楼。
知道时若亦会下楼的季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喝了一口冰水后,他抬眸看到了从二楼上下来的少年,只一眼,季修就发现了时若亦身上的不对劲他换了衣服。
原本的白色T恤被人换成了黑色,以季修对于他的了解,时若亦没有这么重的洁癖,吃个饭还得换件衣服,太繁琐了些,想了想,季修道:“那个小孩哭了?”
时若亦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季修身上,像是不懂他又犯了什么病,“你在想什么?”
那就是没有了。
季修向来直白,“那你上个楼怎么还换了件衣服?”
片刻的空隙里,时若亦已经到了一楼,他不是很习惯和别人挨着坐,于是在季修对面的沙发上落座,闻言轻声说:“不可以吗?”
他在自己家换了一件衣服,难道不行?
季修对此没有接着追问,两人十分默契的忽略了这个话题,季修道:“当然可以了呢,大少爷。”阴阳怪气。
时若亦习惯的忽略。
如果在以往,季修绝对不会问时若亦他换没换衣服这个问题,只是今天在见到顾玉宁时,总害怕那个又小又软的小孩哭,便不受控制地问了出来。
得到否认答案后,季修说:“你知道前段时间陈家那个托我告诉你他喜欢你吗?”
时若亦咳嗽了声,面色微白,他平静回答:“不知道。”
也没有想知道的欲望。
“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时若亦在季修面前半点温和都露不出来,整个人冷漠又平淡,仿佛面前这位不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到的朋友,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般。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先回楼上了。”
时若亦此刻脑海中全部都是顾玉宁的模样,酣睡时的、不安时的、也有生别人闷气时的,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有趣。
季修放下手中的水杯说道:“不是,但也差不多。”
“一周后有个毕业聚会,有人托我问你去不去。”季修道,“那么多人,我又没法拒绝,况且,我还是挺好奇向来不信神佛鬼怪的大少爷您,究竟是怎么听信了那位道士的话,去孤儿院领养了个人回来的。”
语罢,季修就看到时若亦突然笑了一下,怔愣了瞬,他搓了搓胳膊,只觉得瘆人。
毕竟能让时若亦这么笑的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领养个人?”时若亦想了想,发觉还真是,“我确实不信神佛鬼怪。但季修,我想活着,反正……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时家还没到养不起的地步,哪怕没用……”说着,时若亦咳嗽了声,“也总比半点希望都没有。”
时若亦接受自己身体天生不好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早。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身体明明没有检查出任何的问题,却因为幼时一名道士的随口胡诌,只能半死不活的长到现在。
可一年年过去,随着身体状态的不断跌落,时若亦快死了。
他仍旧不信这些,也不认什么命。
更对道士口中那位命硬的人不屑一顾,但当他被父母勒令去孤儿院里把顾玉宁接回来时,只一眼,他那颗原本残破不堪的心脏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
就仿佛,他一直寻找和追寻的人终于来到了他身边般。
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令时若亦不受控制的想把自己的视线放在顾玉宁身上,想要试探,也想要确认他的出现,不是什么其他人给时家和他设下的骗局。
经过这短短一个下午的相处,时若亦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放下。
但如果发现顾玉宁真的是别人送来的棋子的话,时若亦不会像之前考虑的那样,把他重新扔回孤儿院,而是觉得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好好扶养着他。
客厅里的灯光明亮。
季修就这么静静等时若亦再次开口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
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的楼梯口前出现了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顾玉宁眼眶和鼻尖全部哭得泛起了红,手中却仍旧抓着时若亦留给他的衣服,他看着陌生的地方怕得不行,可还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