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火光骤然明烈,又在顷刻湮灭,猝然的明暗变化使得宋回涯视野一花。墙上影子淡了三分,与此同时,另外两人跟着发难,妄图从两侧限制住宋回涯的行动。
宋回涯不知被火点燃的粉末有?什么效用,屏息凝神,左手短刀悍然抛出,阻断一人去?路,右手抽出长剑,出剑之时袖口暗器顺势弹射而出。
那?被几人扑暗的火光,彻底隐藏了银针的踪迹,直直刺入正前方那?名武者的眉心。
武者额心沁出一点血珠,脚步稍顿,未有?明显感知,续又朝着宋回涯杀来。
狭小空间不容几人全力施展。三人各显神通,堵住宋回涯的退路。
谢仲初正要?趁乱去?追付有?言,宋回涯余光扫见?,强行变转了手上招式,回剑急刺,只朝一人突袭而去?。
那?蒙面人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寒芒,叫宋回涯冲出重围。
她身形暴起?,左手抚过腰间,自白浪层叠的剑光下甩出几道暗器。
几人听声辨位,退开数步。
空中一点血珠洒落,在昏暗的光下飞扬。
一青年错眼间以为也是暗器,以刀身扫了出去?。
先前那?额头中针的武者,此时才觉出不对。
一抹青黑顺着那?点滚落的血珠朝四面飞速蔓延,不过数息,此人半张脸已被毒素侵蚀,上身麻痹,一只手臂僵抬在半空。
边上的蒙面人被他身形一阻,跟着收势,尤在不解,便见?宋回涯目光已紧锁住他,剑光如瀑,劈断武者的手臂,余劲削向他的喉咙。
不过一刹的迟钝,二人齐齐倒地。
仅剩的一人见?状,虽不明同伴因何亡故,心中已是悚然,对死亡的绝对恐惧叫他不顾一切地转身撤逃,口中疾呼:“谢仲初!”
宋回涯旋身将手中长剑掷出,又踢起?地上那?名武者的兵器。
逃跑那?人回身挡开后心袭来的飞剑,一抬头,宋回涯那?驭风驾水似的绝妙轻功已然逼近,黑影笼罩在他头顶。
好似天外一剑,只见?得眼前白光骤闪,视线便飞了起?来。
“宋回涯……”
那?人只来得及在心头留下残存的一念,便在恐惧中消亡。
谢仲初见?短短时间三人尽数殒命,再无?对抗的欲望,只觉宋回涯自苍石城后剑术又更精绝了两分,哪里像个凡人!调转方向,夺命而逃。
宋回涯斜过剑尖,对着他背影笑道:“死吧。”
第065章 逢君拾光彩
谢仲初耳边被自己的呼吸声充斥, 一回头,就见宋回涯鬼魅似地?又?近一步。
再回头,那漂浮在地?上的影子已贴近他的后背。
即便正值壮年, 他也无力与?宋回涯交锋,而今生死关头,岁月磋磨留下的衰病越发拖累, 如前方晦暗纵横的通道, 一笔一划写?出个“死”字。
谢仲初认清眼前的绝路,心头那些?恐惧与?彷徨都化成了决绝的凶残,低头瞧着那影子, 觑得时机,突然暴起,持剑回刺, 宽袖中的暗器与?毒粉一并飘出。
飞扬的毒粉叫空气变得浓厚起来, 谢仲初有一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眼睛酸涩地?眨动,闭合间宋回涯已滑不溜秋地?从墙边飘了过去, 那把暗器全然落了个空。
谢仲初火速转身, 补上一剑, 剑尖所指处, 只有一抹影子猝然闪过。
他看?着黑影围在周身,耳边是猎猎的劲风, 手中剑气如花,朝那身影不停咬去。
哪怕他殊死一搏,精湛剑招发挥到了极致, 似乎都还差毫厘,总是擦着宋回涯的衣角错开。
那微妙的距离犹如尖锐的讽刺, 叫他满腔徒劳的怒火不停堆积,招式急促中多了种肖似走火入魔的癫狂。
“啊!”谢仲初大吼一声,一口气终是憋不住泄了,剑势缓下的一刻,就见余光中刺来一段白刃,伴随着很轻的一声嗤笑,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削下。
“区区如此?也要比划?”
谢仲初侧过身,破开他皮肉的剑锋顺着他的动作,在他胸口重重刮下一层肉。
剧痛使得他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谢仲初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倒气声,踉跄后退,沦于这番境地?,不是哭嚎或求饶,却?是狂笑出声,仰头嘶吼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宋回涯提着剑跟在他身后。那把从尸体上随意翻来的长剑用着并不趁手,过长的剑尖擦着地?面,血珠一路震落,拖出蜿蜒的一道,嘲弄道:“如你这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能坐稳武林魁首,安享数十年荣华,我?也觉得,天道不公。”
谢仲初跌坐在地?,视野一阵天旋地?转,闪过斑驳粗粝的石墙、四散飙溅的血迹,直至看?见那染着血的剑锋,才定住了视线,一寸寸抬头,望向宋回涯的脸,嫉恨笑道:“我?若有你这般天资,我?也可?以?做一个孤光自照、不随俗流的真君子。可?惜啊,可?惜!纵是我?一辈子工于武道,年近三十岁也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江湖后辈。我?前面有太多太多人,没人会将?我?谢仲初的名字记在心里。到后来,甚至连十多岁的少年都能强压我?一头!哈哈……上天何?时给过我?等庸人出路?我?为自己谋身立命,不过是人之?常情!你宋回涯,最没资格说来恨我?!”
家传、天资,俱是武学?一途上不可?触及的流云。即便身在高不可?攀的山中,极目望去,所见亦皆是他人光采。
谁能驾驭那泱泱而起的风、荡荡而去的云呢?
天下英才层出不穷,他负尽心血,也只能做那不起眼的朽木顽石。
“我?不信命!”谢仲初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浓勃的野心,他睁大了眼,想将?宋回涯看?得更清楚,皱纹挤出的条条沟壑,都在极力表述自己的倨傲。是不见平日里那等宽仁慈和了。
“所谓天命,焉知不是一场骗局?只为逼我?俯首、逼我?认输!我?若不争、不骗,不到高处去,那良善便是可?欺,凶狠便是无道。”
谢仲初狂放大笑道:“不留山又?如何??君子剑又?如何??我?谢仲初六十余载,虽然成不了超群绝伦的剑客,却?也见惯所谓天才的衰亡。压下他们,最后统领江湖,号令群雄的,还是我?!你宋回涯顶多不过是命好!”
他喉间呕出口血,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像是唯恐听见宋回涯的嘲讽。
宋回涯一步步朝他走近,剑尖抵在他的心口,缓缓朝下压去。面无表情的脸笼在变幻的光色下,幽寒的眼神中隐约有种说不出的邪异。
谢仲初眼皮沉重,脸上沾染着的几点鲜血随他话语近要干涩,黏糊糊的一层,好似有双鬼手在拉扯着他的面皮。
他浑身微微抽搐着,无法抵挡那剑尖刺穿自己的心脏,感觉自己要被宋回涯生剖开,剧痛中流逝的生机回转,眸中精光大盛,两手死死抓住剑刃,抬着头道:“宋回涯,你自认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了?未必就会是我?输。你将?我?逼到绝路,怎能期望我?会留情?”
谢仲初声音渐低,颤动的瞳孔想要从宋回涯的脸上t?捕捉到慌乱或悔恨的情绪,却?未能如愿。手指已不能动了,扯动着嘴角慢,断断续续地?道:“我?来之?前,已给高侍中寄去一信,将?陆向泽的秘密尽数告知。你不留山的人,到底还是逃不过死路一条……无妨,就算我真落得遗臭万年,还有尔等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