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1)

似是为了不负他一贯以来的形象,阴半死当即就给洛九江泼了一头冷水:“朱雀使美则美矣,但身上气味不对……你自己心里长数。”

游苏好奇道:“阴师兄是闻到了什么古怪药味?”

“是血味。”阴半死言简意赅道:“不是真实味道,是感觉。”

他曾经从无数人的贪婪恶意中存活下来,那种时刻伴随着朱雀使者的,几乎能够具现化的强大恶意,并不是能被真实嗅闻触碰的存在。

他能判断,靠的是自己过往丰富的血泪经验。

这个话题可不好再深入下去,洛九江忙出言打了个岔。他当即笑道:“怎么阴兄不喜欢千岭?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处得来些呢,毕竟你们两个还怪像的。”

阴半死果然注意力被立刻转开:“我们像?”

“是啊。”洛九江不怕死的笑道:“从我见阴兄的第一眼起便觉得亲切,毕竟你们都一样气质冷淡,也一样漠然无波,就连骨子里的骄傲也挺……”

其实最相似的,还是他们两个对世界都抱有仇恨的情绪,只是阴半死的敌视之意比寒千岭要淡上许多――但大家都是朋友,这样的话说来就伤人了。

洛九江只拣着听起来不痛不痒的部分讲。

“胡言乱语。”阴半死闻言直接转头传音给药峰弟子:“洛郎疯了,灌药带走。”

“别别别。”洛九江忙举手叫停,“其实也不单你一个人像千岭,阿苏也和千岭很像。”

“……”阴半死质疑道:“他们?”

游苏反而兴趣盎然地催促道:“是吗,有哪里比较像?”

“你们对外的态度很像。”说到这里洛九江连眼神都柔和下来,“虽然千岭看着不易接近,但做事时和你一样恪守礼节,俨然君子,绝不轻越雷池一步……我照顾你时能有经验,也是从小和千岭在一起呆得多了。”

游苏恍然点头:“难怪洛兄最知道怎样待我。”

阴半死无力地揉揉眉心,近乎抬杠般问道:“公仪先生也像,是不是?”

“确实像。”洛九江诚恳道。

“……”

“老阴你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们的确是像。你回忆一下,是不是千岭和公仪先生的容颜都是难得的好看?”而且还都是异种呢!

阴半死对洛九江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尽头,他屈屈手指示意洛九江倾身过来,离自己近些,然后指着窗外风景,从牙缝中气笑道:“来,你看窗外那株花,跟他像吗?”

洛九江沉默了一小会儿,似在回忆什么东西。

半息之后,他诚恳道:“这倒是不太像了,不过我曾摘过一朵形貌相似的,拿来别在他襟上……”

“……”阴半死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直接拎着洛九江后领把他扔出门去:“病入膏肓了,难看,不治,给我滚出去。”

洛九江:“……”

下一刻那扇被啪地关上的门扉又重新打开,阴半死从中扔出几个丹药小瓶,丢在洛九江的身上。

洛九江:“……”

阴半死这一系列动作太快,游苏看得眼花缭乱,愣一愣才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忙问道:“阴师兄,你给洛兄的是什么药?”

“他需要的。”

“是吗?可我瞧洛兄没有外伤模样,莫非是内伤?”

“膏脂。”阴半死明知道洛九江在窗外能听得清清楚楚,还故意扬声道:“保他不受内伤。”

洛九江:“……”

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在场三人中两人明白,只有游苏还小不大懂得。

阴半死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而且他今天说的话早都超标了,干脆就给游苏下了逐客令。

游苏虽然听出“病入膏肓”是个玩笑,却也惦记着阴半死将死之人不救的规矩,故而将走之前把手按在门缝里不让阴半死关门,反复再三地问道:“阴师兄,洛兄他病得不重吧?没事吧?”

还不等游苏问完,阴半死就冷着张脸回道:“相思病,没救了,等死吧。”

第116章 糟糕遗产

乐峰之上,竹庐以内, 洛九江对堂上二人告辞离去, 枕霜流看着他尚且未脱少年跳脱姿态的背影, 幽幽吐出了一口长气。

“着魔一样。”他这样评价他的弟子。

公仪竹正捧着清茶啜饮,听闻这话噗地笑出声来, 把杯中茶水也吹起了几点小小水花:“真有意思,竟然是你来说这种话吗?”

枕霜流听出他言下之意,冷冷回视, 静待他的下文。

“‘那条蛇有什么好, 怎么让你魔障一样, 一年里有半年陪他在最危险的地方,剩下半年都在去找他的路上。’――我还以为这样的话, 只有年轻时候的我才会说呢。”

公仪竹不紧不慢地用茶盖刮过杯中浮沫, 投向门口的眼神竟然有些怀念:“真亲切, 看九江现在这个模样, 就宛如昨日重现,是不是?”

“……”枕霜流放在膝盖上的手臂神经质般抽紧了一下, 他紧咬着牙, 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的言语仿若带着积年累月的血气, “那种昨日, 也值得重现?”

“你觉得不值吗?”公仪竹微微一笑, “也是,对你我来说,这种过去还不如没有。要是沧江从没见过你一面, 也没替你受那死劫,想必咱们今日一个畅游人间,一个含笑九泉,全都欢欣如意了。可若沧江再世,就是明知前路上有千死万死,你猜他要不要再遇上你?”

“……”枕霜流默然不语。

公仪竹了然地笑了:“你知道他必然会的,沧江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干涉又有什么意思呢?”公仪竹悠悠劝道:“今日之九江,未必昨日之沧江,现在的寒千岭,也不一定是另一个枕霜流――昨天我西坡桃林上匆匆一见,觉得这孩子起码看起来比你聪明多了。”

枕霜流不开口,只是闷声闷气地把自己塞进那张紫檀圈椅里,睫毛和眼皮一同半垂着,在卧蚕上打出两道浅淡阴影。他看上去仍郁郁于怀,只是涉及到“沧江”二字,便不想再多说话而已。

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公仪竹忍不住响鼓用了重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