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姝玉愈发刺心,将手抽回来道:“什么平凡人,保不齐我就能做个凤凰。我原先也想着找个知心的人成亲,可那些个王孙公子,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今儿个对你好,来往殷勤的看着、哄着,明儿个指不定就把你抛在脖子后头又恋上新欢,到头来哪个都靠不住……”说着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抽泣不住。
周姨娘不知姝玉与杨晟之的旧事,见状不由怔了,连忙安慰道:“我不过劝你一劝,你怎的哭上了?如今你也确实到了岁数,回头我去求老爷,让他留意,给你寻个好人家。”
姝玉泪流满面道:“姨娘,如今我就要争这一口气,听说皇上虽然年岁大了些,但文武兼修,英明不凡,若是能侍奉左右也是我的造化……选得上选不上都是我的命,我认命罢了。”心中却道:“婉玉本是个气质刚硬、举止骄奢的货色,但因时运赶得好,竟得了梅家的青眼,一跃成为梅家的小姐。我自问出于婉玉之上,又岂能比她矮了去?这宫是非入不可的,待日后荣归故里省亲,杨晟之向我叩拜行礼之时,必会因错待我而追悔莫及!”
周姨娘听了也不好再劝,知道此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只得叹了几声,又安慰姝玉一回方才走了。
姝玉靠在床头,一时想起杨晟之原先待她和风细雨,如今疏远淡漠;一时想起妍玉事事处处都欺压她一头;一时又想起柳妃气势非凡、雍容显赫。不由心中伤感,直泣到半夜,方才命红槿打水洗漱睡了。
第二日早晨,姝玉起床盥洗一番,勉强吃了一碗粥,倚在榻子上看了一会儿书,心不在焉想到过几日柳妃摆宴,恐柳妃点了妍玉,直呆呆坐到下午方才想出一个妙计。待吃过晚饭,姝玉拿了两样针线去了妍玉房中。进屋瞧见妍玉用帕子盖着脸正躺在床上,红芍看姝玉进来不由一怔,迎上前道:“三姑娘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姝玉道:“昨日宫里赏下来几块五色刺绣的帕子,我一向喜欢素净的颜色,这两块桃红的太艳了些,想着四妹妹喜欢,就拿来送她罢。”
红芍接过来笑道:“谢谢姑娘了,只是我们姑娘吃了饭就闹胃疼,这会子吃了药正躺着,怕是睡了。”
姝玉道:“吃了饭就躺着,腹中存了食可不是养生之道。”说着上前推了推妍玉,唤了几声。
妍玉将帕子拿下来,看了姝玉一眼,挥着手有气无力道:“我正烦着,你来做什么?若是有话就赶紧说了,我正难受呢。”
姝玉附在妍玉耳边轻声道:“我知你烦什么,不就是因为瑞哥儿的亲事么?我已帮你想了个绝佳的法子了。”
妍玉眉毛一挑,睁开眼道:“什么法子?”
姝玉低声道:“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儿,怎这会子犯傻了?当然是去求大姐姐,如今她是娘娘,如若她亲自下旨给你和瑞哥儿订亲,柯家焉有不退婚之礼?只怕杨家也不敢闹。”
妍玉听了精神一振,翻身起来一把抓住姝玉的手,双目放光道:“是了!是这个理儿,该死!我怎么早没想到!”
姝玉道:“到底是姐妹一场,我自然愿意你心想事成,你成天这样病着,我们看了也着急。”
妍玉满面挂笑,病都好了一半,握着姝玉的手道:“好姐姐,幸亏你提醒我了,我该怎么谢你?”
姝玉笑道:“有什么谢不谢的。只是这事儿不能跟母亲说,她若知道必然怕伤了跟杨家的和气,只怕不准,恐怕查问出来连我都要跟着挨骂受罚呢。等回头见了娘娘,你找机会悄悄求她一求,她向来对你疼宠,自然一听就准了。”
妍玉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我听你的。”但心中又狐疑道:“姝玉一向清清冷冷的,怎突然一下子跑到我这儿说起这个来了?今儿个中午娘过来,偷偷跟我说大姐有意选一个妹妹入宫,莫非姝玉知道了消息,想入宫不成?”但转念又觉得姝玉不可能知道,加之她本就恋着柯瑞,哪有心思进宫,只怕是许她当皇后她不会稀罕,如今得了妙计,更一切都不在乎了,对姝玉道:“若是,若是大姐姐知道柯家与杨家有了婚约,不肯帮我呢。”
姝玉道:“总要试试才成,你好好央求央求,她兴许心一软就准了呢。”
妍玉听了又鼓起兴来。其实她心中早已就如死灰一般,今日得了这个计,就好比溺水之人抓了稻草,一心一意筹划起来。
姝玉暗道:“如今这障碍是除了,她去求大姐姐,求下来了是她跟柯瑞的缘分,少不得日后要念我几分好处;求不下来也怨不得我,但是懂规矩的大家闺秀岂有自己亲口去求姻缘之理?柳妃娘娘见她这般做派,怕是也不会让她进宫去了。”
姝、妍二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且说婉玉拜见柳妃后回到家中,将赏赐之物取出来一看,只见有金项圈一个,银项圈一个,紫金海棠样式锞子一对,金银锞子各一对,赤金如意簪一支,红珊瑚发簪一支,水晶翡翠手钏一对。婉玉想起自己刚还魂到柳家,柳妃升了品级,不过才赏赐了她两部书,一方砚,两个紫金锭子罢了。心中感慨世态炎凉,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拿出金项圈给了珍哥儿,珊瑚簪子给了紫萱,赤金如意簪给了吴夫人。过不久文杏又回来,不但将簪子送还,又多添了一对镯子,交给婉玉道:“太太说这东西还是姑娘自己留着戴,就当攒嫁妆罢,这镯子是夫人当姑娘时的陪嫁,刚一试已经小了,命我拿来给姑娘戴。”婉玉无法,只得收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柳妃摆宴,太监又来宣婉玉入宫,婉玉推脱染病未去。第二日清晨,婉玉刚刚起床,正在盥洗的功夫,却见紫萱推门进来急冲冲道:“了不得,可有大新闻了呢!”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听了大家的话,俺觉得确实设定有疏漏,我要给婧玉升官,让她当妃子= =!
一会儿我把前头的bug都改掉,谢谢大人们给我指出来,还给我提供资料,再三感谢~~~
这章码得有点辛苦,眼睛盯着电脑有点疼,回头我再细致修修,好好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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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下】
婉玉原本在妆台前梳头,听到此话一愣,将身子转了过来。紫萱在婉玉面前一坐,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附在她耳边道:“昨天晚上皇上临幸了姝玉,当夜下圣旨,封姝玉贵人,还赏赐了柳家好多东西呢!”
婉玉听罢登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道:“我的天!真的假的?你是听谁说的,皇家的事情万不能胡传,万一错了可就了不得了。”
紫萱睁着一双圆眼睛道:“错不了!柳家连圣旨都接了。前些日子我姐姐想绣几个花样,可身边巧手的丫鬟又病了,就问我借了绿萝去。今儿个早晨绿萝回来说的,我一得着信儿就赶紧过来告诉你。”说着压低声音道:“听说这里头的事儿乱得很呢。”说完给婉玉使了个眼色。
婉玉立即道:“怡人,你带着小丫头子先出去罢。”待人退下,紫萱方才道:“昨儿个饭前皇上是点了淑妃的牌子,淑妃说身上不好就荐了姝玉。皇上起先未动心思,但恰好看见姝玉在筵席上拿着红牙小板吟了一首词,待吟诵完了便召她进里屋问了几句话,之后就留下来了。”
婉玉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方才感慨道:“真真儿是想不到,这几个女孩子里,最不爱说笑讲话的就是她了,我原先冷眼瞧着,就觉得她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没想到她竟有这个造化。”说着想起姝玉和杨晟之之事,叹一口气道:“只怕她也是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一心一意要立出一番成就来,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性命和缘法。”
紫萱随手抓了桌上八宝盒里的蜜腌杏干吃,一边吃一边道:“你这话儿说的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当心待会子长出皱纹来。”说完又敛了笑意,正色道:“柳家如今出了两个皇上的枕边人,还不摇身抖起来?只怕柳家那位太太日后更神气了,我顶顶看不惯她那样子。我爹在边疆立了军功,品级比柳家伯父高了,她这才待我姐姐有几分尊重,待日后柳家再发达一步,只怕她就要给姐姐气受了。”
婉玉笑道:“嫂子是不知道柳家女儿封妃的由头。爹原先是皇上的伴读,君臣之情就远非寻常可比,爹爹又能干,在朝中也有一派威望,皇上自然更高看几分。若不是死去的莲英姐姐是个瘸子,进宫的事又怎会落到柳家头上?因四木家交好,皇上才封了柳家女儿为妃,否则柳家区区一个织造,怎可能出一位淑妃娘娘呢。再者说了,姝玉是庶出的,她这一进宫长的是姨娘的脸,孙氏恐怕这会子心里正犯膈应,哪里还顾得上神气。”
紫萱愣愣道:“怪道柳家一直对梅家毕恭毕敬的……这些事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婉玉含糊道:“闲暇时听几个老嬷嬷磨牙罢了。”
紫萱往嘴里丢了几块杏干,忽想起什么,“扑哧”一笑道:“只怕孙氏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儿要膈应呢。听说昨天行宫摆宴之前,妍玉跑去求淑妃,央告她下旨准她跟瑞哥儿的亲事。娘娘原本也未说什么,虽不太高兴,但看样子也是要允了,便将她母亲唤来问瑞哥儿的事儿,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早已和杨家订了亲了。淑妃登时便恼怒了,说是‘有违闺阁之仪,若不严加管教必为丧德根本,败坏门风’,不单将妍玉骂了一回,还让回去严加管教。妍玉一直哭哭啼啼的,本来吃了饭还要看戏,她连戏都没看成就让柳伯父让人送回来了。回到家柳伯父便动了气,若不是孙氏拦着,只怕要将她打出个三长两短呢。”
婉玉想起自己还魂柳家,也是因柯瑞之事遭柳寿峰痛打,心中默默叹一口气,道:“那位柳大人最重脸面,此番栽了跟头必然是恼怒狠了,妍玉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说着斜眼看着紫萱道:“姝玉的事也就罢了,妍玉的事情你怎的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活像自己亲眼见了似的。”
紫萱道:“都是绿萝打听的,柳伯父回去大怒,骂人的声音站在妍玉住的院子外头都能听见,能瞒得了谁呢。”
婉玉道:“这毕竟是人家的事,可万万别再往外传了,吹到柳家耳朵里未免伤了两家和气。你回去好好敲打绿萝,让她把嘴闭紧了,不许乱嚼舌头。”
紫萱撅嘴道:“你当我是没轻没重的人么?早就嘱咐好了,统共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人家好心告诉你新奇事儿,你倒扫了兴。”
婉玉站起身将桌上的八宝盒盖上盖子,塞到紫萱手里道:“是是,我承你的情,难为嫂嫂一大清早就跑过来告诉我这样大的新闻,这盒子零嘴带回去吃,回头让丫鬟把盒子给我捎回来。”
紫萱抱着盒子笑道:“算你还有良心。”又道:“如今姝玉封了贵人,咱们家是不是也要预备贺礼过去?”
婉玉道:“这个自然。”想了想又道:“当日淑妃一进宫皇上就封了昭容,如今姝玉确是有所不如,一个贵人的封号未免寒酸了些,只比寻常的宫女高了一等。但咱们的礼也不能薄了,就按照当日贺淑妃入宫的礼单,各项减一两成就行了罢。”
紫萱点了点头,看婉玉头发没梳,便拿起梳子站在婉玉身后头道:“我给你梳头发,我手艺顶顶好,就连你哥哥让我绾了头发以后,都不让旁人梳了呢。”说着便要给她梳头。
婉玉转过身对着镜子,从镜中看着紫萱笑道:“阿弥陀佛,看样子嫂嫂跟哥哥已经是极要好的了,也不枉费我操心一场。”
紫萱涨红了脸啐道:“呸,你再胡说我就走了。”待梳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他……他是待我比原先好了,有心里话也愿意跟我说说。前些天夜里偶尔听我说一句想吃广顺斋的点心,他第二天一早就特特命小厮给我买回来了。”说着脸又红了。
婉玉道:“夫妻本是一心的,他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去?哥哥的心思已经回转过来,再过个一年半载,剩下的那点旧事都淡了,日子也就更安生了。”紫萱听了心中愈发欢喜,给婉玉梳好了头,二人又说了一阵,方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