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闻言,接过账本看了看,回道:“做生意哪里能够这么容易就赚到,待来年开春我也学大嫂那般,将那些粮田改成药圃,咱们自产自销,这样便可以大大降低药材成本了,现下铺子不过才刚开张,还是积累些声誉才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车马行到了苍济药铺门前,丹朱扶着静姝下了马车,三人进了药铺,只见店内老幼妇孺皆是熙熙攘攘前来买药的人,铺子里挤挤压压的全是人,因为买药的人太多,秩序早已混乱,人群里既有头发花白佝偻着脊背的老人,也有不少抱着生病孩子的妇人,甘愿来挤着抢药的,皆是穷苦人,整间铺子里吵吵嚷嚷十分闹人,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问诊开药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紫云见人多杂乱,担心冲撞了自家夫人,连忙先护着静姝上了楼,一会功夫丹朱带着掌柜的来见静姝,王掌柜见了静姝忙抱歉道:“这楼下真是太忙了,竟是没留意到夫人到此,真是失礼。”
静姝回说无碍,开口问王掌柜的道:“如今城中伤寒者还是很多吗?”
王掌柜回道:“今年冬天冷,得这病的只增不减,咱们这治疗伤寒的药材要比旁人家便宜三到四成,所以清苦的老百姓都挤到咱们这来了,咱们这都是成本价卖的,这般下去真是无利可图,夫人您看......”
静姝知晓王掌柜的担心,回道:“这个我心里有数,但是咱们这药铺刚做起来,与那几家已负盛名的药铺没法子比。”
王掌柜的听了这话,感叹道:“医者仁心,夫人想借此笼络人心,造出声誉倒也没错,只是这两个月药铺里确实是亏了不少银子。”
静姝刚开做要做药铺生意,确实是打着赚钱的念头,当初听闻城中闹伤寒她降价买药材,亦真的是想为药铺制造声誉以便将来获利。静姝生于官宦人家,自从嫁入公府作为至尊至贵的当家主母,接触的人物非富即贵,过着的亦是锦绣堆着的人上人的日子,平日哪里能见这般人间悲苦。她今日来铺中亲眼见了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穷苦的人争相买药的情景,静姝心里便是不自觉的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静姝现下倒是实打实的想为这些穷苦人做些善事,赚钱不赚钱的反倒不放在心上了。
见了这些穷人的悲苦,静姝心里沉重,她叹着气道:“亏就亏吧,想帮着老百姓度过这次伤寒再说。”
说着,她朝着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会意从袖袋里掏出银票,交给王掌柜。
静姝又对着王掌柜的吩咐道:“若是有穷得拿不起银子的病者,也只管将药材赊给他们,待将来何时有银子偿还再偿还回来就是。”
王掌柜见静姝如此心善,感慨道:“如今连年受灾,圣上又为公主大兴土木,老百姓过得苦不堪言,这药材若是赊出去,怕是极少能偿还回来了。”
静姝又怎不知这个道理,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穷人病死,她真的于心不忍,索性她如今做着这药铺的营生,便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便是。
静姝留下周转的银票又与王掌柜的交代清楚,便带着两个丫鬟出了药铺,几人刚要上车,远远的便瞧见几个官差强行押着三五壮丁往城外的方向而去。
八公主青鸢疯疯癫癫,时至今日这婚事一直还没有着落,明帝可怜爱女遭遇,这几年不惜劳民伤财的为八公主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又一座奢华无比的行宫,供着公主玩乐享用。
本就连年天灾,明帝又这般不知体谅民生疾苦,老百姓的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
“大冬天的,还要抓壮丁去赶着修什么行宫,真是没有穷苦人的活路了。”亦是清苦出身的紫云,看着那些穿着单薄哭哭嚷嚷的被官差押着的壮丁,她触景生情心里戚戚,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可不是嘛。”丹朱亦是苦着脸跟着附和道。
如今朝廷党争已是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街上妄论朝事,弄不好就要惹来麻烦,静姝朝着两个丫头深深的看了眼,紫云丹朱立马会意,皆是紧闭上了嘴巴,三人登上马车,朝着公府而去。
马车驶进巷口,正巧与前面迎面而来的一亮花车顶在了一起,那花车华美无比,车体通身缠绕着花枝彩带,如同一只五彩缤纷的大花球,车身之后还骑马跟着三两个喝得五迷三道的富贵之家的纨绔子弟。
坐这样花车的女子,皆是秦楼楚馆中的花魁或是头牌。
巷口狭窄,容不得两辆马车同时通过,那驾驶花车的龟奴见是官家车马,马上吆喝着调转车头让路。
马车骤然转头,引起一阵颠簸,车内女子不明所以,她柳眉微蹙,开口问道:“为何无故调转回来?”
龟奴回道:“姑娘,前面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车内的女子一听“镇国公府”几个字,脸色骤变,抬手掀开车帘子朝外望去。
静姝这次出门,见了这诸般世间疾苦,不免因此心情低落,她坐在车中漫无目的的朝外看去,正好撞见正直直盯向自己的一双幽深的目光。
那花车里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被章朝夫人赶出来,辗转流落京中的舞姬彩翎。
第324章 储位
静姝见彩翎看她的眼神儿不善,她便抬手拉下了车帘子。
那纤纤玉手半露出车外,隔着车帘子展露出的侧颜,便让不远处的一人盯了上来。
太子赵璧刚从皇城出来,正打算去郊外的行宫荒唐,他带着一队亲卫慢慢悠悠的乔装行在街上,静姝这若隐若现的惊鸿一现正好落在他眼中。
便是阅女无数的赵璧,只不过在这眨眼间的惊鸿一瞥,他那麻木的内心便是被强烈的震撼了一下。
这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眨眼间那震撼了赵璧心神的女子便消失在视线内。
“那女子是何人?”寻不见了佳人,一向贪好女色的赵璧脸色阴郁的问向一旁的随侍。
随侍左右瞧瞧,躬身问道:“殿下说的是哪个?”
赵璧极不耐烦的白了眼身侧的随侍:“车里那个。”
随侍连忙探头寻去。
此刻,镇国公府的马车正与彩翎的花车错头而过,公府马车已经驶进了巷口,只有彩翎的花车停在路旁甚是醒目。
侍从会意,连忙凑在太子耳畔道:“奴才想法子为殿下弄来就是。”
赵璧微微点点头,居高临下的吩咐道:“手法利落些,莫要留下痕迹,直接弄到行宫里去就是。”
侍从领命,赵璧两腿一夹,悠悠的朝着城外的行宫而去。
彩翎坐在车内,隔着帘子直直的盯着公府的车马,直到再也见不到踪影,才怔怔的回过头来。
彩翎流落京中,到底没有寻到可以遮身之地,为了活命,只好去了秦楼楚馆卖笑为生,凭借着楚楚动人的美貌和一身出色的舞技,彩翎现在已是秦楼楚馆中的头牌。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彩翎这样的花魁身侧皆是有服侍着的小丫头的,坐在她下首的小丫鬟见她脸色异常,开口问道。
彩翎怔怔了好一会儿,冷笑着道:“我在想,老天爷为何就如此不公平,同样是貌美的女子,有的人仗着出身好些便能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而我却是只不过想分一杯残羹而已,却是都不能如愿。”
时至今日,彩翎依然认为李陵之所以没有要她,皆是因为他的夫人沈氏从中作梗的缘故。
彩翎一直认为当初章朝将她送给李陵,李陵并没有开口拒绝便是想要她的意思,只是因为静姝拈酸吃醋才让李陵罢了手。
她虽然见过的男人无数,但李陵那样的人物,她见了一次便是倾心相许了的。所以,后来辗转来到京中,她被人家赶出家门走投无路之下便又打听着寻到镇国公府门外,她等了好几日,终于见到了李陵,便是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不曾想李陵却说不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