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着马车撑伞不方便也不安全,朝许歆文家借了蓑衣,沈丰穿上后便驾着车去了。

布庄里的伙计同小松一起把“珍宝居”里的东西往里面仓库搬,雨大那些布艺商品放在里面难免会受潮,还是放到屋子里比较好。

沈若帮他们打着伞,幸好东西也不多,五个人走了两趟也就全都搬完了。

他们都有些受宠若惊,活计做活儿哪儿有老板帮着打伞的?虽然不是自己的老板,但是自家许老板对沈老板就像看子侄一样,大家高低也要跟着喊的。再说了,他们几个汉子淋点雨没啥事,沈老板可是个哥儿,他举起伞大半都遮住自己这群人了,叫大家心里头暖烘烘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而且见他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小松立刻递上干净的布巾:“若哥儿,你快擦擦,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沈若原本想说:我哪儿有那么容易着凉啊。

但是一想起之前发烧感冒的事儿,他就决定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毕竟“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布巾稍微擦干了些,又被闻声赶来的许歆文喂下一碗红糖水,沈若觉着从胃暖到了心里。

“若哥儿,这么大雨你还要出去啊?”许歆文听着外头这噼里啪啦的就直皱眉,地上都已经被雨点子砸出水花了,一出去肯定是鞋子湿透,连裙角都要湿透的。

这种天气她可不乐意出门了。

“顾允他肯定没带伞,我要去接他。”沈若笑着说道。

“好吧,那你明儿还来不来呀?感觉还没同你说够话呢你又要走,”许歆文双手捂住心口,“要我是个汉子,我肯定娶你,才不要顾允呢!”

沈若一脸“你够了”的表情,捋了捋窄袖的袖口:“我在遇着顾允之前没想过要嫁。”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顾允,那许歆文哪怕真的是个汉子沈若也不会嫁的。许歆文有被伤到,嘤嘤假哭两声:“好嘛,知道你俩感情好了。”

沈若笑着接口道:“明儿我还要来的,顺便去招个靠谱的员工回来,以后这写定单的活计得交给别人来干。”

“好!那明儿咱们再聊。”许歆文笑嘻嘻,明眸皓齿的模样很讨喜,她道:“要是天气好,把小云吞宝贝也带来嘛,要不是我走不开,我一定要去你家瞧他呢。”

沈若想了想,“要是明日雨不下了我就带他来。”

许歆文点点头,满意了。

顾允所在的书屋离得不远,沈若走过去也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他对镇上的这些地方不算很熟,也没去过书屋,但是很早之前来镇上寻找“念宝”销路的时候,将镇上大部分地方都走遍了,再加上他记忆力又好,所以能清楚的记得顾允说的那家书屋。

有间书屋,是储水镇上藏书最多,文人与读书郎们最爱去的书屋,里头囊括了所有的科举类用书,还有各种往年的例题,还有各类杂书通通都有,甚至还有话本和画本。

这些都是顾允同自己说的,沈若觉得他经常去书屋做学问就跟朝九晚五的上班似的,但还是弹性上班,偶尔有事就能不去,但一般情况下,顾允都会准时去。

有时候坐自家的车,有时候坐沈汉三的牛车。今儿他是跟着他们的车来的,自然也没有带伞。

沈若踩在镇上街道铺就的青石板上,沿着凸出来的地方走,但饶是如此也还是湿了一双布鞋。

书屋中,顾允在二楼奋笔疾书,案几上摆着各种计算工具,还有算筹,另一边堆叠着厚厚的两叠书册,此刻案上全是写满墨痕的宣纸,还有几张已然飘落在了地上,他浑然不知。

有位老者端坐一旁,抚着山羊胡须,目露满意。

“子诺,你之才是我此生得见最佳。”他夸赞。

“老先生,你若听了我未来夫郎见解,便不会如此说了。”顾允脸上含着淡笑,清凌凌的嗓音在雨声中显得更加悦耳。

“你未来夫郎的见解,便是你先前同我所说的《九九乘法表》?”老者施施然啜了一口温热茶水,拿过顾允身侧的一本书册来看。

那本书册薄薄的,上面的字迹能看得出来不是经常练字的,更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有形却无神。

“正是。”顾允颔首。

这本册子是沈若写给他的礼物,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但是顾允却觉得数学知识自然不用拘泥于各个大千世界,只要是正确的,便能化用一番。

“我先前已瞧过,不过就是将几乎能囊括在内较为简易的乘法都写在一处么?”老者不以为意,算学重点便在“算”上面,若是像这样用书册来翻找答案,这不是上上之选。

顾允知道老先生在想什么,他道:“若不是用来翻找答案的呢?”

老者皱眉看过来,“那是如何?”

顾允:“将这本册子背下来,烂熟于心。以后再遇见此等疑问,便能直接在心中得出答案了。”

“背下来?算学都是靠自己学习演算从而融会贯通,这东西只不过是小儿的偷懒应试之法罢了。”老者固执道。

顾允见说不通便也不再多言,老先生哪里都好,就是有些顽固。

反正他觉着若哥儿分享的这个十分好用就可以了,若是未来能够推行出去那便更好,叫世人都能接触简单的算学。

那老者喝口茶水往外听雨,耳朵动了动便注意到外头有脚步声,他探头去瞧。

下大雨的时候竟还有人来书屋?那要关注些,叫他们把伞放在外头,里头存放的书册可不耐潮,要是有人来借书,那他可是万万不能在今日借出去的!

他爱惜书册已经到了一种地步,他立刻睁大了眼睛瞧着外头。

雨幕中只能瞧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走近,撑起的油纸伞上溅起了一簇簇水花,继而瞧见他衣摆,瞧着身量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哥儿。

“雨这般大,竟还有个小哥儿来书屋,奇也怪哉。”老者摸着山羊胡须摇头念叨着。

心说下面伙计肯定知道该如何做,书屋的规矩就是下雨天不借书、不抄书。

结果他再转回头来,便发现原本坐在案几后头的顾允不见了,只留下未干的纸页翻卷一瞬,他立刻伸手去抚平。

“子诺……”老者唤了一声,只瞧见他下楼的一片衣角。

沈若走到书屋檐下就将雨伞收了起来,书屋里头干燥,而且边上都是书架,他自然不能把沾满了雨水的油纸伞带进去。将伞放在门边靠着,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珠,这才迈过门槛朝里进。

有伙计瞧见他了,立刻迎上来。有些惊奇地挑了下眉。

来书屋的客人里头还挺少会有小哥儿的,但他没有露出其他怪异的表情,只抱有歉意地说道:“今儿落雨了,书屋规矩是落雨天不借书也不抄书,但若是要买书是可行的。这位……公子,是要买些什么吗?”

沈若摇了摇头,“我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