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的丈夫沈海走商回来了,此刻一家三口正难得团聚一处吃夜饭。

“走商累人,以后可还要去?”周兰吃着菜问道,每年自家夫君回来的时候都像个大半月没睡好觉的苦行僧似的,一回来吃过饭食,洗浴完就睡了个昏天黑地,能从回来那日睡到隔天中午才醒。

足以见得是有多累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沈海是个一米八的大汉,周浪与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此刻端着饭盆用筷子划拉着吃得头也不抬,随后就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上了桌,给周兰瞧。

“银钱零碎不好带,我就在镇上换成了银票。也不知去年我回来给你们娘儿俩的银钱花完了没,这个你收好,我再歇个三五天再启程。”沈海咽下一口饭,朗声笑道。

周兰接过来瞧,嚯,一张十两的银票!

沈海瞧见自家媳妇儿的表情不由地嘚瑟起来,“今年也是运气好,我拉了一批棉花、棉布、陶瓷去卖,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赚的比往年都多哈哈哈。”

他往年只能带回些碎银子,将将四五两的样子,今年翻了一番,就擎等着媳妇儿和儿子的夸奖了。

以往每年他回来拿出银钱来,媳妇和儿子都会将他大夸特夸,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他呢也是个顾家的,只留下自个儿要进货和日常花用的一些,其他的全都给了周兰,叫他们用着攒着都成。

结果预想之中的大夸特夸没得到,只听到周兰说:“夫君,我想同你商量,以后不出去走商了成么?”

沈海本都打算在媳妇儿子夸奖自个儿的时候谦虚一番,连腹稿都打好了,结果听见媳妇儿这么一句劝。

“……??”他满脸疑惑。

“我出去走商才能赚这些,要是在地里头刨食一年可攒不下十两。”他两根食指交叉画了个十字,简直瞳孔地震,这是十两啊!又不是十个铜板!

“爹,这些银钱都是你拿命赚的,咱们不图钱多,只想你多在家里别往外奔波了。”周浪也道。

沈海更疑惑了,他自然不会对自家媳妇动手,转而就重重地锤了下儿子的肩:“你们俩啥情况?”

周兰道:“你回来一路上就没瞧见,咱们村有些变化了么?”

沈海没咋注意,但村里穷好些人以往见着人了都是一脸苦相,现在见他们回来好像脸上笑容多了些。

“对,现在咱们村有了自己的营生,不像以前似的了。不用你起早贪黑往外跑一年十个月不着家,也能赚到钱了!”周兰笑着说道,心中感慨万千。

丈夫在外走商一年回不来几次,她们孤儿寡母在村里先前就是叫那沈菊秋欺负,害得自家浪哥到现在都还没能说上亲,要是沈海一直在家,有汉子坐镇,别人要欺负人还得掂量掂量。

不过沈菊秋也算是遭到了报应,还是被她妹子沈梅冬给带累的,现在是见天的躲在屋里很少出来见人。

沈海有些惊讶,沈家村有了能赚钱的营生?都不用朝外走就能稳定赚钱?

沈家村穷了好几代人,他无疑是最穷苦的那个,不然也不会入赘到周家。但他脑筋灵活胆子又大,跟着村里另两个人约好了一同出去走商,每年回来都能带些银钱回来给家里用。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但若是有稳定的工钱拿,谁愿意去做走商这种高风险,回报也不稳定的活计呢?好几次从山贼手里险险逃生,还有撞上流民,路上也瞧见过各种意外,沈海次次都侥幸。

能平安的回来,还能赚到银钱带回家,这都算他运气极好了。

周浪接着他娘的话说:“爹,娘现在还当上村里作坊的管事了呢。”

沈海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家媳妇儿,啥?儿子没说错吧?当管事!

“就是帮咱们干哥儿管他的小作坊呢,浪哥闲着就帮着刻纽扣,我们俩这些日子也赚了不少。”周兰笑说道。

一个一个消息砸的沈海云里雾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小作坊是在哪?还有干哥儿!

他不在的这十个月里头究竟都发生了啥?

“等等等等,你们慢点跟我说,怎么感觉我回来之后好像我才是一直呆在村子里的,你们跑出去了似的?”他挠了挠后脑,十分疑惑。自己一回到家也没来得及和家里人多说说话,就洗漱吃饭然后呼呼大睡了,现在终于能坐下来聊,结果他发现自己……听不懂了?!

明明出去一趟的是自己啊!以往每年这时候都是媳妇儿子崇拜地看着自己,听自己说路上的见闻,他呢就吹吹牛皮。结果今日怎么掉了个个儿?

周兰瞧他都被自己和周浪说蒙了,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们呀多了个干哥儿,就是沈大生和李善桃的幺儿,叫若哥儿的。”

沈海经常在外头,对村里人的名字不太熟悉,但沈大山还是认得的,闻言便点点头,听自家媳妇继续往下说。结果听着听着就发现,这沈若还真是厉害,就靠着小摊都能起来,赚的肯定要比自己走商多!村里还开起了木工厂,还有布艺小作坊,让村里人都有能赚钱的路子……

周兰打心底里喜欢若哥儿,这一夸起来就刹不住,但她的夸是真心的夸,而且不夸大就说事实,还能句句夸到点子上。周浪还时不时附和两句,她就越发来劲了。

“……噢噢我有印象了,是不那个小时候还跟浪哥一起玩过的孩子?好像长大之后还未婚先孕,是不是那个?”他还有点不确定。

周兰一听这话立刻就拍打了他一下,“别乱说话,那是有内情的。以往村里人都在骂,叫我干哥儿受了多大的委屈,你还敢说。以后不许说!”

“好好好,我不说。”沈海就是个耙耳朵,媳妇不高兴立刻就跪。

“咱们的干哥儿是个要干大事的人啊,我在外走商瞧见过不少人,但从没见过一个哥儿能做到他这样。”沈海听完自家媳妇说的,顿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哥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自有一套赚钱的路子,但是和沈若的布局比起来还真就不算什么了。

或许能和他讨教讨教?

“是啊,若哥儿人好还叫我做他布艺作坊的管事,我每日里都是热血沸腾的,像是成就了事业呢。”周兰笑着说道,近段时间忙是忙了点,但是她心里头啊是一点儿都不憋闷,每日里都高高兴兴的。特别是在她的管理下布艺作坊进行的工作有条不紊,这叫她心中的成就感是蹭蹭蹭往上涨。

沈海仔细瞧着自家媳妇和儿子,好像精神面貌比起上一次见要好上许多,相比较之下自己是胡子拉碴实在是不修边幅。

“能赚多少?”他好奇极了,自己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他们都能不动声色的,难不成他们赚更多?!

周兰笑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个数字,沈海眉头一松,原来没他多。但又听周兰道:“这还只是半月不到的。”

沈海:“!!!”

“难怪我今儿起来之后瞧见屋里堆了不少东西,还没来得及问,这些都是干哥儿的摊子要卖的东西吧。”沈海边说着,心思就活络起来。这些东西目前还只在镇上摆摊卖的,其他的地方可没有呢……

“是,明儿一早丰哥应该会来拉走带去镇上,那生意好的哟。”周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她没去镇上瞧过,但是从每日需要的货物数量来看就知道镇上的生意肯定不孬。

沈海点点头,他走商回来也带了不少东西,从镇上租了马车运回来的。里头还有给家人的礼物,还有之后要带出去倒卖的货。结果他一回来就躺倒了,周兰也没有去给他拆了看,只以为是他要卖的货呢。

“我有东西要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拿。”他那行李都还放在马车里头呢,一脚迈出家门,远远地就听见有车轮的声儿,再打眼看过去是一辆牛车正朝着自己家行来。

天太黑远远地看不真切,门一开外头的声音飘进来周兰坐不住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立刻出了门。

“是若哥儿他们。”周兰对沈海说道,说完便远远地冲他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