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那点长时间养起来的微妙优越感被一下子击溃，若是有这样的家世，他还要在那样的破房子里，挑灯夜读努力非常吗？不考科举，叶清随也有光明的未来，但考科举，是他叶成才最后的路了。

心里一片灰暗，他饭都没吃，回到自己的破房子里，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全是今天听到的消息。

叶清随叶清随，这个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眼神迷离一瞬，有种直觉告诉他，若是不除掉叶清随，他这辈子都要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可是现在两人身份云泥之别，要怎样才能除掉叶清随呢？

身在威国公府的叶清随打了一个喷嚏，一抬眼就看到刚刚哄好的原身亲生母亲担忧的神情，他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对着叶晏使眼色，希望对方转移一下母亲的注意力，不要让她像是看护小鸡崽子一样紧张的看着他。

而平时特别有眼色的叶晏此时像是瞎了一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叶清随。

叶秉文把晏哥和叶清随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偷偷笑。

他感觉，虽然这个时候的叶清随依然没有十五岁少年的活泼，但比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多了。

叶清随感觉心头萦绕的那股怨气又减少了一些，心下了然，虽然说原身对生身父母没有多少的期待，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期待，被威国公夫人珍重对待的感觉像是被原来的叶母安静的注视着一样，承载了属于长辈的殷殷期待，那些灰暗的过去被这阵风一下子吹散，叶清随甚至感觉，原身功成名就的执念都消散了许多。

还真是奇特，人的感情。

叶清随愿意回去了，威国公府自然欣喜，当即拍板把叶清随的身份确定了下来，动作相当迅速，生怕晚一步，人跑了。

消息传出去，京城其他人很是震惊，皇宫里的皇帝反而没什么反应，上次叶清随进京，叶重威去接人时，已经给他透露过消息了，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现在嘛皇帝让人给皇后传了话，次日，叶清随收到皇宫来旨。

“别怕，皇后娘娘你应该叫姑姑，”国公夫人柔声道，“要是在宫里受了委屈，为娘替你做主。”

好家伙，这话说的真实硬气，不过，国公夫人护崽的意思十分明显，连威国公都点点头表示赞同：“秀芹不会为难清随的，阿虞你放心。”

叶清随不担心自己被欺负，听叶晏说，这个皇后姑姑对他们都挺不错的，平日里没少照顾他们，尤其是叶晏，小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皇子伴读，在宫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个皇后在剧情里没什么戏份，不过，最后中南王当皇帝了，想来皇后结局也不太好。

皇宫里，皇后拨弄着手里的珠子，随着通报声抬起眼帘，看到叶清随一步一步走进来，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弟弟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好歹算个帅哥，长大之后怎么就变成糙汉子了？

“参见诶？”话还没说完，叶清随就被皇后娘娘捏了捏脸，对方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叶清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小脸嫩的，来，坐这边，”皇后拉着他，把人塞进放了毛绒毯子的椅子里，还摸了一把他的头，“我是你姑姑，这些俗礼就免了，翠仪，给清随多拿点点心，要御膳房新出的那款奶味点心。”

待遇突然之间变成了幼崽待遇，叶清随脸僵了僵。

“那个”什么奶味点心啊不是，进宫来就是为了给他吃奶味点心的吗？

“哎呀，瞧我这记性，”皇后扬声，“去，把本宫珍藏的兵书拿来，”又放缓了声音，“听你爹那榆木疙瘩说你喜欢读兵书，姑姑这里有不少绝版兵书，其他人我还不给他呢，等下都给你拿回去。”

怎么说呢，这个皇后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有了皇后先声夺人的热情之后，两人的相处自然了许多，临走时叶清随还收获了一大堆来自皇后娘娘的赏赐，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送他出宫。

坐在马车上，叶清随一只手按了按额头，他实在应付不来那种热情的人。

“回去吧。”

叶成才去了京城的赌场，他带来的钱不多了，若是不出去找活计补贴，他可能没到考试，就要灰溜溜的回家，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思来想去，却在半夜听到了隔壁那户人家的丈夫，喜笑颜开说他赌赢了，以小博大，赚了一千两。

叶成才心下微动。

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涌上了心头，但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可是，到底种子还是种了下去，他本身不是性格坚毅的人，自然抵挡不了一夜暴富带来的诱惑。

几天之后，那大汉又回来，给了小娘子三千两，显然又赚了一笔。

这下子，叶成才坐不住了，当天晚上就去了京城的赌场。

第一天晚上翻倍，赢了五百两，这五百两银子，是叶大柱一家五年都赚不来的钱。

叶成才还算克制，收手了。

但京城生活迷人眼，醉香楼的酒水写诗的时候必须佐着，翠红楼的姑娘唱曲儿再好听不过，画舫一次的门票要多少，这些都是高消费，连晚上点的白烛也要不少钱，他这五百两，只能听个响儿，由简入奢易，叶成才很快就又去了赌场。

之后便是第三次，第四次

脑子里全是打牌，至于好好读书，科举考试？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终于，在第一片雪花落在京城街道上时，叶成才因为赌博输掉了所有钱财之后，交不起房租被房主赶了出去，而这时，叶清随奉命出征白月国的军队，招摇着从京安大道上浩浩荡荡的走过，那小将军红披风银甲胄，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英武非凡。

皇帝陛下并不把白月国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派叶清随这样的年轻人主持战阵，但不得不说，军队从京城出发，何尝不是一种荣誉？

背着破旧行囊的叶成才站在人群中，心里不知为何，涌上来了浓烈的后悔和羡艳，若是那人是他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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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是最想出人头地的，为何没有那样的机会？

叶清随叶清随！不过是命好罢了。

叶清随注意到人群中不怀好意的目光，顺着望过去，和叶成才对上了视线。

叶成才愣了一下，狼狈的错开眼，前十几年养成的高自尊心让他无地自容，叶清随微微挑眉，收回了视线。

这段时间他也在关注叶成才，听说叶成才染上了赌博，看样子没赢什么钱的样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沾染上赌博就像是一只脚踏入了泥潭，很少有人能从中挣脱出来。

而且，对方身上的气运也少了大半。

“愿，诸君，凯旋”礼官在城墙上扯着嗓子吼出这句话，叶清随一扯马缰绳，“出发！”

“出发！”

大军开拔，城墙上，威国公看着叶清随逐渐走远的身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