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走了两步，重新把陆晨靖挡在了自己身后。

“父母……亲人……”小姑娘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词语，说话间还渐渐出现了重音，听起来像是有几百上千个人同时在说话，原本葡萄似的黑色眼睛，也渐渐地染上了红色。

怕鬼的陆晨靖被这个变相吓得不轻，就算归鸿不说，他爷非常乖觉地躲到了归鸿身后，同时为自己鲁莽的问话而后悔。

“他们……他们……”小姑娘却并没有直接攻击过来，而是对着归鸿和陆晨靖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吓人的笑容，“他们，也在这里哦。”

“既然他们也在这里，你却不和他们呆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欺负你了吗？”归鸿对于面前的变化，没有丝毫的动摇，依旧非常淡定，“你需要帮忙吗？虐待儿童是犯法的。”

小姑娘本来因为归鸿前半段话而气息越来越危险，但是听到后半段，她先是因为出乎意料的问题而顿住，然后又因为听不懂一些内容，从而气息渐渐变得茫然。

小姑娘的心智只有五六岁，而且因为久居山林，根本没有机会上学，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一无所知，可以说是连学前教育的知识水平都没有 。

最后，小姑娘选择了自己能够听懂的话题：“你要怎么帮我？”

然后归鸿就对着这个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司法交流，详细讲述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内容，以及如何收集证据，如何寻求法律援助。

小姑娘成功被归鸿说得晕头转向，茫然无助的气息简直是快要化为实质，最后陆晨靖看不下去，打断了归鸿的司法教育，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小姑娘头发，脸对方是只鬼这件事都忘了。

“你和一个小姑娘说这些，她也听不懂的，而且……”而且，现在到法律，对于小姑娘来说也用不上吧？

后半句话，陆晨靖并没有说出来，他相信归鸿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对方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小姑娘正双手抱头，自己试了试像陆晨靖刚才那样揉自己的头发，但是并没有刚才那么舒服，于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余光看见那个有点恐怖的大人似乎是又要开口说话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垂下头，打算接受新一轮的普法教育。

小姑娘明明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但是已经深刻体会到了遇上一个严厉的班主任，还被对方训斥的痛苦。

“简单总结一下我刚才的话。”

归鸿确实不是药小女孩搜集证据，然后走法律程序来解决掉可能是让她死亡的家人，而是让小女孩在茫然中暂时忘记怨恨，收敛自己的气息，从而放弃攻击，同时他另一个目的则是：

“作为一个儿童，你只需要告诉可以帮助你的大人，你经历了什么，以及伤害到你的施暴者的位置，而大人们自然会帮助你解决掉那些人。”

“你、真的会解决掉他们吗？”小姑娘这次听懂了。

“嗯，如果他们伤害到你了的话。”归鸿点点头，“所以你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定定地看着归鸿，三秒后，她张了张嘴，陆晨靖以为她是要告诉他们她的经历了，确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周围的场景一变，小女孩消失了，原本安静的山林瞬间嘈杂起来。

周围是穿着古装的人群，他们都满脸兴奋，眼底都是浓浓地贪婪，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这让他们显得有几分狰狞。

这些人中，男男女女都有，比较特别的是，他们明显不是同一个社会阶级的人，有的人衣不蔽体，头发脏乱；有的人穿着整齐，但是衣服上都是补丁；还有的人，锦衣华服，稍有动作，头发上的黄金步摇就随着她们的动作摇晃出夺人眼球的弧度。

相同的是，他们身边都站着个小姑娘。

在人群的中间，是一个黄袍的道长，他手上拿着拂尘，很有几分仙气飘飘的味道，他捻了捻胡须，脸上的表情像是嘲讽、不屑、轻视，他对周围人的感官似乎并不好。

陆晨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清楚些，却突然被身边的人狠狠拽了一把，他一个踉跄，转头向旁边看去，随即很是震惊地发现自己好像变小了，他只有身边这个人的大腿高，而他身边这个人，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妇女。

心里弥漫上阵阵不安，陆晨靖立刻检查了一遍自己，然后他发现，他变成了在场的小女孩中的一个。

很快就猜到了他这是进入了那个小姑娘的回忆，甚至他很可能是进入了那个小姑娘在这段回忆中的身体，理智上，陆晨靖竭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感情上，他却是满心惶然。

陆晨靖四处寻找归鸿的身影，却没有看到对方的丝毫踪迹。

在陆晨靖慌忙寻找归鸿的时候，人群中间的道士甩了甩拂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这时，他刚刚所有讥讽不屑都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亲切和蔼，对比强烈得像是刚刚陆晨靖看到的都是幻觉。

“感谢各位愿意为陛下的大业做出的贡献，为了感谢各位，贫道在此保证，诸位今后的生活必然荣华富贵，死后也可以在陛下的新朝中有一席之地。”

道士说着陆晨靖看来非常假大空的承诺，可陆晨靖周围的人确都是一脸狂热，这种喝周围人完全不同的割裂感，让陆晨靖恐惧非常。

显然，陆晨靖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这个现场感到不适的人，小女孩的哭声很快酒响了起来，却都被周围的亲人用各种手段止住了。

陆晨靖的耳边响着“我是你的母亲（父亲）啊，我这都是为你好。”“我们可是亲人，我们不会害你的。”等等一类的各种劝说女孩们的声音，他感到毛骨悚然，同时理解小姑娘听到他的文话反应那么大的原因了。

道士又甩了甩拂尘，让周围的嘈杂安静下来，他周围的地表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他用着温和的语气，说着极端残酷的话语：“那么，现在就请诸位，把各位千金，送往极乐之地。”

陆晨靖猜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挣扎，想要逃跑，却被身边的女人狠狠地抓住了胳膊，完全无法逃脱。

就在陆晨靖绝望地等待想和更恐怖的未来时，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松开了，挣扎的动作没能止住，他向着地上摔去，却并没有真的倒到地上，而是被一双手臂接住，然后他就被人抱了起来。

归鸿一身夏季校服，在周围都是一身古风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突兀至极，陆晨靖却用力环抱住归鸿的脖颈，环抱住这恐怖幻象中唯一的安定真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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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鸿安抚地拍着陆晨靖的后背, 安静地等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感觉到怀中地人已经停止了颤抖，归鸿才停下了安抚拍着陆晨靖后背的手。

陆晨靖从归鸿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强迫自己去看正在发生的事情，脱去了身临其境的体验感, 陆晨靖能够勉强抛开恐惧去看待这件事了，他感到了深深的愤怒和一阵阵地恶心, 这些人, 怎么有脸称自己是女孩们亲人呢？

要知道, 活埋并不会立刻死人，被活埋的小女们, 需要经历非常痛苦的挣扎和窒息，才会在绝望中慢慢走向死亡。

强忍着干呕和去把那些毫无人性的家伙打一顿的冲动, 陆晨靖强迫自己看着这些小女孩被送上绝路的一幕，眼底渐渐浮现哭意。

察觉到自己的肩膀滴落了有些烫人的液体, 归鸿顿了顿, 并没有去看陆晨靖, 而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对方。

比起白天只是个普通学生的陆晨靖，归鸿显然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他看到那土坑中画满了阵法, 可惜他只是个半吊子, 看不懂这些阵法有什么作用, 只能先把所有的阵法都记下来，晚上和陆晨靖好好交流一下。

随着女孩们被掩埋, 环境也逐渐消失, 归鸿和陆晨靖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