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小虎闷闷地回了句，张嘴含住药片，心里竟有点空落落的。

金凤给他喂完了药也没走，就坐在床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张小虎，把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娘你老看着我干嘛？”

“唉…”金凤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拧着眉毛，握住张小虎的手，“小虎呀，一想到刚刚吃饭聊到结婚的事情娘就心堵，你是不是就因为你身体的原因不好意思和姑娘成家，都怪我把你生成这样，耽误了你一辈子。”

说着便潸然泪下，难受地用袖子揩掉眼泪，这次金凤掉的是真眼泪，不是装的。

“娘…你咋又提这事了呢。”张小虎知道金凤心里一直就有这道坎，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觉得我跟其他老爷们也没啥区别，我不结婚是我没兴趣，跟身体没有关系。”

“不结婚哪能行啊，你别学小允那样。”金凤擤了擤鼻涕，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地流，“娘就怕自己和你爹一样半道死了，结果留你还是光棍一个，孤孤单单也没个人照顾你。”

一想到张小虎他爹，金凤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张小虎心里也跟着难受，手足无措地抽了纸巾去给金凤擦眼泪。

“小允帮我们把你爹的地讨回来，娘的心事也跟着少了一半，现在就剩你的婚事没有着落，”金凤握紧了他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明天会有个隔壁村的姑娘来咱家，你俩见见，如果看对眼就发展发展。”

“娘，你怎么又整这出，我说了我没兴趣。”张小虎有些急了，见金凤又要张罗他的婚事，皱着眉就要躺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我这么操心都是为了谁？”金凤比他还急，音量忍不住拔高，从他床沿站起身，“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张小虎抿了抿唇，把被子捂住耳朵，闷闷地回道，“你打电话跟人家说，让她别来了，反正我不想结，你别操心了。”

13

他这话说出口无非就是惹得金凤一通骂，张小虎早就习惯了，两眼一闭，装聋似的一句话也不答应，昏沉着脑袋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的时候生龙活虎的，就连下体的钝痛也消失了。

“娘？”张小虎从房间出来没见着金凤人影，疑惑地皱了皱眉，往里边拐了个方向，就见他娘正抱着座机话筒聊着。

“没事，耽搁点时间不打紧。”

金凤隔着个话筒笑得牙不见眼，抬眼见到张小虎突然噎住了声，有些心虚地草草和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别，便把话筒搁了起来。

“娘你跟谁打电话呢？”

张小虎见状问了一句，结果金凤只是搪塞了一句，“没谁，身体好些了吗？”转身又去桌旁择菜，桌上齐齐整整地码着好几袋肉菜，瞧见着也不像平常娘俩会舍得吃的菜色。

“好多了，怎么买这么多菜。”张小虎总觉得他娘不对劲，心里边一紧，“你不会还想着把姑娘带来给我认识吧。”

金凤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么害怕做什么，那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在家吃了，出去一趟。”张小虎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金凤这么执着，他在家实在待不住，只想逃。

金凤连忙把菜丢在桌上拉住他，“你这孩子，人姑娘大老远来一趟还带着父母，你倒是寻得轻松一个人跑了，留我一个人去见他们，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娘，我昨晚都说了我不见，你偏得这么做。”张小虎也有些急了，被金凤这么一说他哪还好意思走人。

“那姑娘条件不错，我之前回娘家的时候见过一面，你就当寻常吃吃饭，人姑娘如果看上你，就发展发展，要是没看上，娘也就不说什么了。”

金凤见张小虎还拧巴着，便服了个软，退而求其次地商量道，“这是最后一次，要没成功，以后都不张罗了。”

张小虎犹豫了一下，低头瞧着金凤日渐沧桑的面容，那沉重目光就这么盯着自己，他实在是拗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就当给金凤断了这个念想。

金凤一听喜出望外，笑得眼角堆着褶子，拉住张小虎一起择菜，“那姑娘瞧见了你肯定喜欢。”

家里灶火就没停过，金凤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热得背上洇出了一圈汗，人倒是轻快地哼着小曲，张小虎在一旁瞧得心里不是滋味，他这次还得让他娘失望。

拢共那么些菜几乎要把圆桌盈满，张小虎正弯腰摆着塑料凳，结果就听见家里院子的铁栅栏的声响，他探脸一瞧，就见有人进来，张小虎朝厨房里喊了一声，“他们好像来了。”

金凤一听忙不迭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它取下来扔到一边，整好衣服便领着张小虎出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张小虎在后头像个闷葫芦似的话也不蹦一个，等那两个长辈把目光扫过来才笑了一下，喊了人。

“这孩子长得倒是俊，个也高。”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小虎，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扭身把她身后约莫二十多岁的姑娘拉了出来，“这是我家小翠，你俩年纪差不多也说得上话。”

张小虎抬了眼去瞧，见小翠也是蔫头耷脸、兴致缺缺的模样，心里有了底，两个人默默地四目相接，又各自心领神会地移开目光。

“咱也别在这待了，进去吃饭吧，都这个时候肯定饿了都，等会俩孩子有的是机会聊。”金凤察觉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插进一脚把话题岔开。

这顿饭吃的张小虎坐立难安，胡乱往嘴里塞了个半饱便假借上厕所溜了出来，坐在后门的门槛上吹着风。

夕阳倾斜下来，周遭都黄澄澄的。

他还没坐多久，旁边就来了人，张小虎抬脸一看，是方才哭丧着脸的小翠，现在神色倒是缓和许多。

小翠拢了拢衣摆，离他隔了有一个小臂的距离坐在旁边，清了清嗓子，“你也是被逼的？”

张小虎瞧了她一眼，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咱俩算统一战线吧？”

“那当然，”小翠跟着点头，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好奇地看着张小虎，“你为啥也不愿意相亲，有喜欢的人了？你娘不同意？”

这话把张小虎问住了，他摆弄着石块的手一顿，脑子里竟蓦然浮现谢允的脸，愣神了几秒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小翠觉得他不坦诚，瞥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和你娘胡说，你紧张什么。”紧跟着又叹了口气，双目放空地回忆了一下，“我就是因为我娘不满意我那个男朋友才拉我来相亲的。”

张小虎因为方才想起谢允，现在心情有些异样，他低垂着眼，扔了扔手上的石头，随意地搭着话，“为啥不满意。”

“我娘觉得他当兵的，危险，搁家里待的少，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耽误我。”小翠也学着张小虎那样拧着石头，扔到他脚边，“可我就喜欢他，谁劝我都不好使。”

她个子娇小却意外地执拗坚韧，小翠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拍了拍张小虎的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惨了。”

张小虎瞧了小翠一眼，有些被她那赤诚的执念镇住了，不由得回想起昨晚自己煎熬的焦虑和犹豫，竟生出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逃避地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才由衷地说道，“没有，我特佩服你。”

张小虎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便嗡嗡作响，他把那翻盖手机掏了出来，来电显示好巧不巧就是扰得他心乱的谢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