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苟合 钟时意钟时瑀 2699 字 4个月前

“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坐在车上,郑轶同他解释原委,“明年有个全国经济论坛,校长想让我帮忙联系港岛大学的几个老教授,之前我和他们有过合作。”

其实到了现在,钟时意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郑轶当夜店老板的样子:无论穿什么样子的衬衫,扣子都要开到第三颗,隐约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膛,袖子随意地挽过手肘,手臂青筋微凸,一头黑发向后背起,潇洒中带了点不羁。

也不是说不正经,就是和现在西装革履,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在一家口碑极佳的港式茶餐厅吃过饭,郑轶送他回家,钟时意没推辞,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郑轶为人很正派,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但提出帮忙被拒绝了也尊重人,凭直觉觉得他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不是他别扭,是兰度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心情很好地下了车,再心情很好地上了楼,打开房门,钟时意发现弟弟正在客厅里坐着看手机,确切地说其实也不算客厅,就是个小小的门廊,比宋钦那个大平层的门厅还要略小一点。

冬日的白天短,吃饭的时候又多聊了会儿天,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夕阳西斜的意思。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狭窄的门窗照进屋内,钟时瑀的另一半脸隐没在背光处的阴影中。

见弟弟盯着手机屏幕看得认真,钟时意没打扰他,而是先敲了敲秦如锦的卧室门,想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没人应声,钟时意说了句“妈妈,那我进来了”就推开门,发现秦如锦不在卧室里。

床上乱糟糟的一片,衣服,枕头,被子,都揉成一团,床沿上还有烟灰。

他暗叹一声,进屋收拾。好一通忙活之后,总算是帮妈妈把床单换好,枕头被子也叠整齐,衣服上一股酒味儿,钟时意把旧床单和衣服放在一起,准备扔洗衣机里去洗。

忙忙碌碌晾好衣服,已经五点半,钟时意凑到弟弟跟前,问:“小瑀,晚上想吃什么?”

这时候他才发现,弟弟的脸色很不好看,准确地说,是有点阴沉。

钟时瑀把手机放下,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说:“吃这个。”

钟时意定睛一看,那是他之前买的止痛片。为了防止弟弟发现,止痛片被他从铝箔纸里一颗一颗扣了出来,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

钟时瑀手里的就是那个小瓶子。

他心中一沉,之前胃疼的事情他怕弟弟担心,没告诉弟弟,药也是放在学校,这瓶应该是他之前着急去补课,换衣服时放在桌子上忘了拿。

钟时瑀问他:“这是什么药?”

钟时意看了弟弟一眼。不能说,否则弟弟肯定会追问为什么会突然胃痛到吐血,钟时瑀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到时候肯定没完没了,不能自圆其说的话,没准还会引出欠债的事情,那这么长时间的辛苦隐瞒就白费了。

“没什么。”他斟酌着回答,“之前学校体检,开的维生素片。”

钟时瑀拧开盖子,端详,口中没什么感情地重复:“维生素片。”

然后又问:“你确定?”

钟时意下意识点头,他觉得弟弟的语气有点怪,正想找个借口把药瓶拿回来,下一秒却发现钟时瑀昂起头,把整瓶药一股脑儿都倒进了嘴里!

钟时意吓傻了,几十颗止疼片吃下去肯定出事。电光火石之间他扑到弟弟身上,一只手掐住弟弟的脖颈,另一只手就往弟弟嘴里掏,口中大声命令:“快吐出来!快点!”

钟时瑀躲他的手,含含糊糊地说:“维生素,怕什么?”

弟弟一躲他就够不到了,钟时意吓得手脚冰凉,他拼命卡住钟时瑀的脖颈防止他往下咽,口中的话转为语调凌厉的哀求:“别,别,不是维生素,是我骗你的,是止痛片,求你吐出来,小瑀哥求求你快吐出来!!!”

钟时瑀不躲了,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钟时意哆嗦着手从弟弟嘴里往外抠药片,雪白的药片噼里啪啦地往地板上掉,个别几个弹起来,又重新落回地上。然后钟时意拉着弟弟去厨房水管那儿漱口,漱完口又掰着仔细检查,确定弟弟嘴里再没有药片和白色的附着物后才安心。

一通操作下来,钟时意觉得自己出了满背的冷汗,他深呼吸了几下,尽力让自己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平稳下来。

可就在他大喘气的时候,钟时瑀又从裤兜里又掏出张纸,举到他面前。

钟时意光看个大概就知道,那是医院的检验单,上面一角明晃晃几个字:患者主诉吐血。

怎么会在家里?他有点记不住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把这东西放在宿舍了。不对,好像是后来有一次去复查的时候,他拿着去的,回来的时候路过菜场买菜,直接揣在兜里带回了家,换衣服时忘了拿走。

他这才明白,弟弟早就知道他生病了,刚才是等着自己主动招供。结果他嘴硬,弟弟就马上用实际行动让他得到了教训。

弟弟知道哥哥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所以毫无顾忌地用伤害自己当作对哥哥的惩罚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显而易见相当有效。

钟时意还抱着点希望,他以退为进,小声说是最近期末比较忙,没好好吃饭闹的。

钟时瑀听了,一笑,然后又问出了那句:“你确定?”

钟时意发了懵。他不知道弟弟了解多少,一双温润无害的眼睛眨了又眨,有点委屈,又有点像是求饶。

钟时瑀没着急逼问,等着哥哥坦白。

他知道他哥的脾气,看起来软乎乎的,其实特别倔,天大的事情都要憋着扛着,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松口。

他拉过哥哥的手,抚摸指根处有些坚硬的薄茧,像是一种暗示,暗示还不够,还要用口头威胁加码:“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钟时意被弟弟诘问时总是显得很慌张,很久之前是,现在也是。他嗫嚅着,就是不想和盘托出。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弟弟是个高中生,还是个时隔半年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中生,想让弟弟专心学业,就不能把实情讲出来。

耽误的时间太久了,等猎猎寒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把窗户打开了。

失重感传来,他双脚离了地,弟弟直接把他抱起来压在窗沿上,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倾到了窗外。

口中发出一声惊叫,毫无依仗的手在空中惊慌地乱抓了几下,什么也没抓住,最后他攥住了弟弟的手。

钟时瑀不躲,随便他攥,力气却没松,他手里牢牢地把着哥哥薄薄的腰,不让他掉下去,也不把他弄回屋里,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着吓唬人。

顶层阁楼很简陋,简陋到没有纱窗,窗外黑暗触手可及,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得钟时意脸颊生疼,视野里除了漫天繁星,全部都是弟弟阴鸷的脸。

“小瑀……”他睁大眼睛哀求,“小瑀……”

“非得逼我是不是。”钟时瑀也探出身子,贴着他的耳廓说,“再犟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钟时意没说话。他怕,但又没那么怕,弟弟不会伤害自己,这点底气他还是有的。

“怎么不会?以为我舍不得你?”

哥哥求了两句就不出声了,钟时瑀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为所动,甚至还略松了松手让哥哥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