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忘了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弟弟的唇离他很近，近得好像一个贴在面颊上的吻，“平安夜快乐哥，谢谢你能当我哥哥。”然后又说，“我爱你。”

钟时意怔愣地朝前看，看到电梯金属门上隐约映着两个人拥抱着的倒影。

他明明没有喝酒，却醉意熏然。

应该就此打住，装作没听见的。但密闭的空间给了他一种可以胆大妄为的错觉，就好像在这个尺寸有限的电梯间里，一切都是可以被允许的，是现实时间和空间之外的。

所以他听到自己回答：“平安夜快乐小瑀，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就在此时，电梯按照指令运行到既定位置，“叮”地一声，停了下来。

他没动，弟弟也没动。

同样漆黑的瞳孔中映着彼此的倒影，此时钟时意才发觉他和弟弟已经是面对面的状态，离得很近。

太近了，就像一个尚未成型的拥抱。

然后弟弟微微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哥，我想亲你……”

但钟时意没听到这句话。因为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咣当！”

妈妈。

电光火石之间他离开电梯，几步跑到家门口。门虚掩着，他拉开门，偌大的门厅内一片凌乱，满地都是破碎的陶瓷碎片，钟时意认出来，那是摆在客厅里的一对青花瓷镂空花瓶的尸体。

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他看到了躺在地上，满脸鲜血的秦如锦。

那一瞬间钟时意的心脏真的停跳了好几秒，但紧接着又恢复了规律的跳动秦如锦并没有死，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掌没有痛觉似的覆在满地碎片上，尖锐的碎片很快扎破白皙纤薄的皮肤，又流下更多的鲜红的血。

宋钦站在她面前，像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俯视自己的奴隶。

不折不扣的家暴现场。

钟时意一下子扑到秦如锦身前，他跪在地上，竭力想把她扶起来，秦如锦靠着他勉强站住。

妈妈吃痛的吸气声响在耳边，很轻，却像一把重锤落在心头。

他心痛极了，即使性格再温和，此时他也没有办法控制情绪。他对宋钦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

宋钦脸上也挂了彩，他冷笑着没有答腔，而是朝后面一伸手，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时钟时意才发现宋钦身后还站了个人，这人很有一种让自己变得不引人注目的本事。钟时意仔细一看，那个人正是宋钦的秘书。

霎时间他浑身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这算什么，他们又在家里干那种恶心事？被妈妈发现了，然后宋钦一怒之下打了妈妈？

“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宋钦斜睨了他一眼，“不要挡道，让开。”

钟时意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打过人，但此刻他想照宋钦那张可恶的脸狠狠地揍下去。

但有人握住了他那只已经举起的拳头，缓缓放下。掌心温暖干燥，比他的手掌大一些，将他的手包裹成了一个很安全舒适的圈。

弟弟挡在了他和秦如锦的身前，同宋钦对视：“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迎着钟时瑀的目光，宋钦又是冷笑一声，钟时瑀比他高出一些，他往后站了一点，避免完全地仰视少年。

然后他拽住了身后秘书的领带，很缓慢地勾到身前，那男人乖顺地配合他的动作，往前站了一点。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你们的好妈妈做了什么，那就让他告诉你们。”宋钦说，面上浮现出很明显的恶意。

高壮的秘书马上开口，语气程式化到像是其中的内容与自己无关：“宋夫人刚才勾引我，被宋总发现了。宋总很生气，宋夫人恼羞成怒打破了花瓶。”

钟时意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

“放屁！”秦如锦尖叫起来，声音凌厉，几乎能把人的耳膜振破，她像是知道了眼下的一切再也不能掩人耳目地解决，用最恶毒粗俗的话咒骂了一声，然后豁出去般地同宋钦对峙，“宋钦你敢在我儿子面前这样栽赃我？！你个不要脸的死同性恋，你刚才明明想拽着我和你们”

她没能说出口，因为感觉到钟时意很紧很紧地抱住了她。

“妈妈，不要再说了……”钟时意颤声道，“我们知道你没有那样做，不要再说了……”

在亲生儿子面前以这样一种难堪的姿态说出那种话，是对一个母亲最严厉的惩罚。钟时意不想秦如锦受到那样的惩罚，她是有错，她轻信，愚蠢，她为了一个人渣虚无缥缈的忏悔一再妥协，但她不应该受到那样的惩罚，她罪不至此。

虽然秦如锦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但钟时意知道，她的那些让步中也一定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有罪，他们拖累了她，亦是从犯。

耳边传来清晰的碰撞声，是拳头狠狠撞入皮肉的声音。

抱着妈妈抬起头，钟时意发现宋钦已经倒在地上，另一边，那个沉默寡言的秘书已经和钟时瑀挥拳打了起来。

秘书一看就是练家子，而钟时瑀身形利落敏捷，一时间难分胜负。

有人出声阻止他们，钟时意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就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他想过去把他们分开，可秦如锦摇摇欲坠。

他分身乏术。

地上有灯光亮起，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宋钦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第25章 | 25 “又见面啦。”

“两万？”钟时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眼前的中年警察，竭力放软姿态，让自己看起来再可怜再无助一些，他哀求道，“求您再帮我们跟对方说说，毕竟是他们先……”

“一码归一码。”中年警察很同情地看着他，“你刚才跟我说你继父欺负你母亲的事情，可以另行立案，你弟弟和另一个男的是互殴没错，但他单方面殴打你继父是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