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钟时意惊讶了:“为什么?”
“啊……因为对薪水不太满意。”朱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小意哥哥以后要做什么呢?”
钟时意有点语塞。那次离开时,他本打算回北安那所高中继续当临聘老师,现在的话,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点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他诚实地告诉朱音,“可能要先找个工作。”
确实是要找工作了,吃穿用度都需要钱,他的银行卡里只剩1万块,虽然钟时瑀在桌子上放了张卡,但毕竟两人只相当于普通室友,钟时意自觉没什么立场去使用。
“那太好啦!”朱音很欢欣,“搭个伴怎么样?我也想找个早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工作,比跟着老板,不,前老板强多啦。”
找工作也可以搭伴?钟时意觉得朱音太天真,但在撒娇加哀求的攻势下,他只好退步,暂且应付一句好。
朱音却得寸进尺,说在找到工作之前,他们干脆组成失业搭子,偶尔庆祝一下gap days。
人一旦让出第一步,底线便会不断后退,不善拒绝的人尤其如此。被朱音要求着,钟时意一连答应了好几件事,包括但不限于“经常陪我出去玩”、“有什么消息互通有无”、“我们是好朋友所以要和我分享日常心情”等等。
钟时意试图反驳,朱音马上翻脸,痛心疾首地指责他:“小意哥哥你忘了自己吃了我多少棒棒糖和冰淇淋了吗难道恢复记忆就可以翻脸不认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哈!”
这样回想,钟时意就想起朱音当时对自己的确很好,不但要忍受自己莫名其妙的娇惯脾气,还有各种突发奇想的举动,用辛苦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以他哑口无言地愣了一下,默认了。
反正,如果不会因为朱音而和弟弟产生“室友”以外的接触,应该也没关系吧。
“晚上……”钟时意在答应朱音和推脱说自己有事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没什么事。”
“我想去一家夜间游乐场玩。”朱音说,“……你不能太晚回家吧?六点怎么样?九点前可以结束。”
“好。”钟时意回答。
按照约定,今晚十点,是他帮弟弟“治病”的时间。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冲突。
“那我们在你家楼下的地铁站见哦。”说完,朱音便挂了电话。
然后她转过身,右手轻甩一下,指尖露出寒光,冲面前的人微笑:“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那是个口中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男人。他双手被反剪着绑在黑色的铁质椅子上,椅子的四条腿深深地陷在地里,似乎同地面浇筑在了一起。
他一脸惊慌地盯着少女手中的刀片,呜呜咽咽地喊叫着什么。
朱音不耐地皱眉,转而去看右手腕上的表。
下午四点十分。
还可以再玩半小时。
她微微俯身,用锋利的刀尖挑出男人口中的破布,然后笑眯眯地问:“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男人急促地喘息,但半点也不敢耽误说话,“二十五年前确实有个老人找过我,说想给自己儿子做亲子鉴定,他送来的样本基因相似度有99%以上,确实有血缘关系,我们是正规医院,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哦,是吗?看来你好像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啊……”朱音笑容更深,这种表情让她显得有些病态,“收钱就能办假证明,好‘正规’的医院呢……”
“什么假证明,我怎么不知道。”男人冷汗涔涔,满脸都是被说中的心虚,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哪里敢撒谎,要知道那个人可是钟”
话没说完,他突然尖叫一声,浑身筛糠似的猛然抖了起来。
一片薄薄的利刃穿过他的大腿缝隙,将他狠狠地钉在了椅子上。
--
和朱音的见面很愉快,夜间游乐场也很有趣,但钟时意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和朱音的话题时不时就会绕到钟时瑀身上。
朱音心直口快,所以毫不顾忌地同钟时意讲起老板。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钟时瑀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夸赞有之,吐槽有之,还有更多林林总总的小事,甚至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些老板对着哥哥照片深夜垂泪的场景。
钟时意想不应当总提起弟弟的,尤其如今,他心头那点模模糊糊的火苗愈加繁盛。
但他随即又想:如果换作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又怎么会连提起都避讳呢?
而他就是要同弟弟回归正常关系的。
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攥住了这个念头。
就像攥住一把重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带着恐惧,还有一丝微妙的侥幸心理。
再见钟时瑀时,钟时意就觉得心虚,他努力不去看他,却如同春心萌动的青春期少年一般,目光止不住往弟弟身上瞟。
钟时瑀穿着柔软舒适的居家款T恤,盘腿斜靠在沙发上,腿弯支撑着笔记本电脑,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看上去就像个正在上网查资料的男大学生。
当钟时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正盯着弟弟轮廓分明的侧脸出神,但钟时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而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似乎陷入了沉思。
钟时瑀的神色很专注,太专注了,以至于钟时意变得大胆了一些。
他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钟时瑀淡淡出声。
“还没看够么?”
第63章 | 63 意外的人
目光慌乱地一颤,钟时意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躲,彼时他正站在卧室门边,于是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关了房门后他才意识到,其实没必要躲的,毕竟只是看一看而已,哪条规定说哥哥不可以看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