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已尽,他想,自己失了一双手臂不说,更是个残废的跛子,不过自己这条命算是捡来的……如今还回去也无妨。
想想他这一生,唯独能让他有点留念的无非是那帮好友,可惜时过境迁,也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徒弟了。他自己年轻时犯下的恶太多,怎么说都是一身罪孽,配不上楚湘还,飘零一生足矣……小徒弟若是有心系之人,他也乐得成全。
不过是成全得不那么痛快。
日子本该过得平淡,只要对方不知道他是“诡医”,自己不清楚对方是来取诡医性命的“蛊”就不会有那么多贪欲恶念,和彼此穿透身体的刀。他亦不会在雨夜里被当时还是外门弟子的季长安捡到,记了一份抵命的人情。
伤口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痛感,他垂眼看了看埋在自己颈间吸吮血珠的男人顾远竹说到底也只是蛊,不懂刚理伦常,不具善恶之心,只是空落了个人的皮囊罢了,若想让他懂了情悟了义,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念想亦止于对方攀附而上、沾了血珠,炽热湿润的唇。
有什么物件被送进口里,在半是缠绵半是强迫的吻中滑入腹中。
“唔!”
池七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却是没了一掌,另一只手也卡在树干上。情急之中只得扯断了左腕关节,剩下半截木臂敲在男人脸侧,生生地给扇偏了头。
“……这梦里,也能感觉到疼啊。”
南诏话本就晦涩难辨,此时突兀地响起颇有些阴恻之意。池七看着男人转了头、唇角落了缕血色,额前垂落的发遮住了眼,深色的光和不知名的念都沉匿在内,他不禁吞了口口水。
腰叫人一手揽进怀里,顾远竹咬着他的耳尖,舌顺着那一块软肉小心翼翼地舔着,
“师父,徒儿以为你死了。”
崩坏的右手被人握住,男人捏着他的手腕,三指转动起关节处破碎的球形支架,面不改色地将其拆卸下来,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明明是摩挲着手里的物件,眼睛却只朝他脸上瞟, xytw1O11首发
“死人,也能有这么好的本事吗?”
“你少在这里发疯。”池七方躲了对方一通舔咬,刚偏过头又被埋进颈侧亲昵,已是十足的火大,
“个拿毒养出来的东西,还在这里装得像中了魇?哪家的小子瞎了眼、能朝你脸上喷药!”
颈边还留着未散的热意,顾远竹枕在他肩窝里,正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黝黑的眼里缀了一点点亮。
池七闭了闭眼,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挤出,像是规劝,又像是说服自己,
“我好心在小辈面前给你留了面子,别不懂见好就收。”
顾远竹没再应。
阴影下男人的眼睛变了色彩,池七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冒了几滴冷汗,眼见着那人朱唇微启、舌底翻出个小巧的零件。顾远竹的发早就散了,此刻柔和地贴在脸侧,模糊的漆黑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愈发妩媚,管状的物件叫他咬在齿缝,明暗里瞧着别具风情。
他微阖着眼,凑近池七唇边,舌尖一挑将那零件度了过去,唇齿纠缠发出一点细微的响。
还有瞬间弥漫开来的、浅色迷乱的烟。
“这药着实对我不起作用。”
顾远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弯腰将地上晕过去的人抱进怀里,“可师父是人,哪怕意志坚定、也还是会中招罢。”
他朝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半个翼角从树荫中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冷风吹过时不免有萧瑟之感。
“师父既答应了那小子天亮前回去,徒儿自然会听话。”
“这过程,我会好生珍惜的。”
【作家想说的话:】
画个鼓捣火盆的重点
还是换视角了呜呜
还是中 章节编号:66418
屋外的雨下得很大。水滴砸在房檐上,密密麻麻地响了一片,湿气和泥土的味道一齐冲进鼻腔。池七低声咳了咳,靠着床沿百无聊赖地站好,胸前的伤口随着动作挤出股鲜血,眼见着十分唬人。他顺手抹了一把,指尖沾了血、却依旧干爽,不由得心里嫌弃起这梦境不够真实,再一反手凭空拿出一柄匕首来。
“说到底,这也是我的梦。”他捏着刀刃单手敲了敲,环顾四周,最后盯紧了屋里东侧结实的木门,“真要按我想的来,谁能占上便宜可不好说。”
话音刚落,就见一黑影破门而入,寒光微闪、只听一声兵戈相击之响,那影子的长剑便被挑飞到外,断作几节。记忆里的顾远竹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子,个子不及池七高,此时站在地上也得仰着头看自己这让他兀自笑了会儿,手却握着短刃、鬼魅般贴上小孩儿的咽喉。
他唇上还带着笑,眼里倒冷清一片,刀横在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也不再动作。
“……你当年对着我,是怎么刺下去的呢?”
池七摸了摸胸口仍在流血的伤、那柄剑刺得很深,当年同样受了他一剑的男孩面无表情地立在他身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动作。他像是错愕,盯着几近昏迷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宛如发生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的骨骼慢慢伸展开来,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身量渐渐拔高,转眼间便成了个精壮的成人。
他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讲,好似刚出生的婴儿,困惑地打量着眼前虚弱的男人。
他最终还是逃了,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本旧书跑了出去那是打斗间从池七身上摸得的,他还记得那个炼制他的南诏人教他来中原窃的东西。
是诡医自改的毒经。
“我刚捡到你时,一开始教你讲中原话,当年那些说不通的句子,其实就是那本毒经。”
他卸了力,攥着匕首锋利的一边,将短柄递了回去。跟前的幻影规规矩矩地接住,别进自己后腰里。
“我以为你总能把我当半个亲人,没曾想是我贪图太多……时过境迁的,我也算想清楚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人造的东西,和我手边的小高小矮没甚的区别。”
“我这份讲不出口的情爱,如此所见,是强加于你。”
“待我醒了,便就此别过吧。”
他挥了挥手,屋子、雨声都一同消散,小孩儿的面容也逐渐模糊起来。湿润的气息从肺里一点一点爬了出来,他没来由地想吸两口烟,正琢磨着、余光里的男孩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开口却是独属成年人的低哑声:
“别想逃。”
他猛然惊醒、身体短暂地痉挛了下,撞进眼前人的怀里。梦里的小孩如今比他高了快半个头,撑在他身上便能把人完全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