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声细气地同我讲,小女陪了少爷十三载,如今能亲眼见到少爷嫁人,小女心里欢喜。
我也陪他鸡同鸭讲,说明习师兄既为我高兴,不如替长安嫁去,免得长安入门之后再难同师兄相见。
未曾想这厮直接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说少爷莫拿习儿寻开心,顾家少爷同您可是青梅竹马,两家一早就是定了娃娃亲的。
我一口气呛在喉里,正要发作,就瞧见师父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她把我掀起的盖头又压回去,开口都带着真挚的幸福和满溢的慈祥,含情脉脉道,娘也舍不得你。
这等天雷滚滚,惊得我一口咬在舌上。趁我错愕之际轿子也动了,转眼送到了那位顾少爷床上。像生怕再起事端一样,盖头也叫人掀了。
朦胧的光依旧刺眼,恍惚间我只瞧见身前人影,顾明棠正眯眼笑着,低声叫了我一句小长安。
有些事总说来奇异,明明近日同我相处的是另一位顾先生,可当梦里提起顾少爷时,我脑中只有顾明棠的脸。我只见过他穿道袍的样子,喜服是第一回,素白的肌肤被大红衬着,平添几分不可亵玩的圣洁意味。艳虽艳,却毫不媚俗,我反而觉得比起千篇一律的白,斑斓更适合为他作配。
师兄,我喊他。
大喜的日子,叫什么师兄。他弯下腰,望进我的眼里,叫夫君。
我似是看清了洞房里的这一幕,桌上闪烁的红烛、软榻边几乎亲吻的二人。一点浅浅的香从炉里漫出来,融了烛火,花了人影,一室缱绻里静得喧嚣。我听见,或是我轻声唤道,
夫君。
我记起刚被师父收下时,方去后山拜了老祖,回程途中路过一片桃林,彼时那个小小的、笑起来很好看的顾明棠正站在树下。他手里折了半枝桃花,正盯着出神,可等看过来时,深色的眼里就只盛着我了。
自那一眼,缘就不曾断过。
我低声念了句法。
烛火晃得更甚,床榻是软的、像潭深不见底的水,吞着人陷进去,繁复的喜袍早被扯了满地,纱帐里只剩两个交叠的人影。我听见自己口里细碎的哭声,散落的发丝同顾明棠的衔在一起,发尾淋漓的汗珠沿着脊线落向更隐秘的地方。脚踝叫人攥在手里,那人握得很重、吻的动作却又很轻,他眼眸里映着的是爱,是欲,是我落在心底卑劣至极、又无比崇高的魔。
我瞧见红浪翻滚,素色的手扣着我的、压在软榻里,腕上带着枚隐约见血的齿印,艳得露骨,媚得勾人。他低着嗓子喊我小长安,嘴上体贴入微,动作间倒是粗鲁不少,空着的手亦探进我口中,搅弄舌头、再抵着上颚缓缓抽插,非要我呜咽出声,才肯留一口放缓的气。
我似是游离之外,又像参与其中,从始至终站在榻边的是我,躺在床上的那个亦是我。梦里的顾明棠搂着怀里昏睡的人,上衣随意地散着,精壮的身子半遮半掩地露了出来。我看得脸红,就见他撑着起了身,转头看向榻边。
季长安,我听他唤。
他看得清澈,待细观时才发觉更像是出神。清心咒早被我不知念到何处,值此时更是匆匆了事我许是清醒了许多,要摸上他脸侧的手也停在半空、又收回袖里。
师兄。
我抿着唇,安安静静地朝他施了一礼。
那幻影盯着我,像是弄不清现状,兀自思考了一会儿,耷拉着眼吻了吻我递出的手,小声道,顾明棠心悦季长安。
长安这场梦,总得有醒的时候。吻过的地方似乎真的沾染上他的温度,我笑得释然,也终是没能忍住、在他额角亲了一下,留了这个……也算此行不亏。
更何况,季长安也,心悦顾明棠。
【作家想说的话:】
因为完结章至少五篇所以强行拆上中下的言某
自抱自泣
受还没出场哦!小长安和师兄是一对儿啦
顺便师兄适合穿大红大紫的衣服画个重点
中 章节编号:664282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眼前被人摆了个简陋的火盆,不知先前误烧了什么旧柴,冒着一股潮湿的烟气。我眯着眼窥视了半天,模模糊糊地认出个刀削过的竹棍轮廓,估摸着就是我昏迷前所见到的“人腿”。那东西被烧得发黑,几处崩裂的木刺张牙舞爪地卡在火盆边缘,随着火舌一同扭曲变形。
“嘿,醒得倒快。”
有人掀着我眼皮瞅了一眼,语气听着跳脱,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⒑22⑷9
“两个时辰便能从魇里清醒,小家伙心智倒还蛮坚定的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睡在他腿上,刚想起身又被他按回去,听男人小声嘟囔了句不老实。他手上缠了缕从我冠上解下的发丝,捏在眼前看得仔细,像是品鉴什么物品,砸吧砸吧嘴又松了手随它散去。我张了张口,喉咙却是如同被炭火燎过,声音粗得骇人,浑身上下还能自然运作的只剩两枚眼珠。
“这世人讲究贪嗔痴三念,虽说宗门弟子各个儿超脱世俗……我倒好奇你那梦里见到的是何。”他低着眼看我一会儿,鬓边一缕青丝落在我耳侧,细看又能瞧见几根白发。我仍有几分耳鸣,听得云里雾里,男人见我毫无反应,面上显出几分了然:“忘了你讲不出话。”
“可说的。”我嘶哑着嗓子回他,“多谢前辈出手。”
他宛若听了什么笑话,侧了头戏谑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有些不合时宜的锐利,更像是把我剥了皮、硬生生看进骨里。他靠得实在太近,我抬眼便能看清他唇上一点浅色的小痣。
“你这孩子,不怕那傀儡是我放的?”
“怕。”见他转眼瞧过来,我敛了目光,思索片刻道,“若是前辈所为,自然不必留晚辈一命。况且晚辈此时身无寸铁,饶是前辈真欲做些什么,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然也。”他笑意更甚,捞过腰边酒壶喝上一口,“经你一说我倒真有些手痒,那将你毒哑了嗓,再翻制成件能说会道的傀……你见如何?”
“人既已哑,何来能说会道之词。”
“你小子……性子也不知似谁。”他似是被酒呛到,偏头咳了一会儿,稀里糊涂地晃了晃脑袋,“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他朝后散漫地抻了个懒腰,我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来似乎是间废弃的小庙,破损的石雕正摆在我头顶的案上,桌前的香炉应是叫人拿了,在地上浅浅的留了块印记。
“心魔伤身,你今日便好生歇息罢。”头上叫人揉了揉,像是猜透了我心底的疑惑,他又解释道,“既捡了你,总要负责才好。”
“晚辈感激不尽。”我试着清了清嗓,可惜还是一副经历了烟熏火燎的惨样,只得勉强开口,“此番……是晚辈头回下山,贵人相助,是求不得的福分。”
“你若是总说一半藏一半,那我还是将你毒了算了。”
他手上细索地动作,我瞧不清那枚夹在他指缝间的银针是何时出现的,倒明显察觉出他定在我喉咙处的目光。
我正欲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不曾想他自己收了针,若有所思地拨弄了火盆一下。那手法极其生疏,我眼见着他将几块烧黑的炭挑到外面、还差一丝就能碰到我垂下的发尾。
“不过机警点总是好的,小家伙挺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