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玉珂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低声道：“今夜子时，驻扎城外的柳荫带来的南疆戍军和的西北戍军、新军就要开拔去褐水城了，爹麾下的北疆戍兵左路十日内就会来到黑水城，负责扈卫黑水城。”

“的已经拜托瑜之和珏之照顾了。玉箫要带走，另有重用，刮风留下帮管理家务。姚小萌也留下照顾，把孟煜带到身边，放心，会好好照顾他的，毕竟，是的小舅子呢！”

孟苹没有说话，她已经泪流满面。

两颗泪水从她脸颊上滚了下来，“啪”地落了玉珂放她腰间的手上。

玉珂觉得手背和心脏似都被灼疼了，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何会这样。他明明是喜欢战争的，他喜欢冒险，崇尚勇敢，战场的厮杀和血腥暴力令他激动，两军对垒时的阴谋诡计尔虞诈使他兴奋，可是为什么抱着即将告别的孟苹的时候，他的心痛呢？

他要没有挂碍地离开，所以要把孟苹安置好，假如他……孟苹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玉珂想起自己曾计划，万一自己殒身，也要带着孟苹陪伴自己到另一个世界，现想来，自己怎么会舍得？

他抱着孟苹，继续交代着：“已经交代瑜之和珏之了，交给充作军费的那些细软也交给了瑜之和珏之，万一……他们就会带着离开，把托付给了明珠郡主……”

玉珂铁一样的双臂勒得孟苹的腰肢有些疼痛，他继续黑暗中交代着自己明亮的烛光里说不出来的话：“将来若是遇到合适的，想嫁就嫁了吧，到了清明就……”

他嗓子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孟苹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挣脱开他的桎梏，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这才转身跪坐着面对玉珂。

月光从窗口内照了进来，照了她精致如同工笔描画的凤眼之上，她弯起嘴角，想要笑，可是眼泪已经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玉珂，是的男，是的！会一直等着！”

她抬起胳膊用力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同样望着她的玉珂：“战场上更需要姚小萌这样的大夫，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用担心！”

孟苹含泪望着玉珂。

她想用含泪的笑和轻松愉快的口气说出“玉珂，加油”，可是她说不出来，心脏像被捏手中挤压，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竭力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

孟苹伸手压住玉珂的胳膊，身子前倾，眼睛盯着玉珂：“今天见到柳荫了，柳荫可是见过的最漂亮的男，若是不爱惜自己，到时候就去请求南安王把柳荫许给当丈夫！”

玉珂：“……柳荫和一起出战，弄死他……”

孟苹：“……瑜之说柳荫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和他生得一模一样！”

玉珂：“……得跟着瑜之珏之一起叫柳萌柳荫大叔叔小叔叔！”

孟苹微笑：“不计较乱了辈分！”

玉珂咬牙切齿双手握拳：“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孟苹笑吟吟望着玉珂，玉珂气咻咻瞪着她，原本悲伤的离别气氛一扫而空。

良久之后，孟苹“扑哧”一声笑了：“今晚不是纳为妾么，为什么不招待的亲戚们？”

玉珂哼了一声，起身背对着孟苹。

孟苹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

玉珂没有回头，他撂下一句“洗洗脸再去见客吧”起身去了浴间。

孟苹愣了片刻，很快便眯起了眼睛弯起了唇角，一脸灿烂的笑：“阿珂，等等！”

因为玉珂的吩咐，内院里很快便灯火通明布置了起来，这时候院子里的紫荆花虽已过了最盛之时，可是桃花已经盛开，粉红的大瓣桃花灯笼柔光的笼罩下，仿佛是用半透明的玉雕而成，精致而柔美。

家宴就桃花树下举行，主是玉珂和孟苹，客是瑜之、珏之和柳荫。

瑜之和珏之已经搬进了内院，再加上上战场的是玉珂而不是他们的苹果姐，所以他俩一脸的平静，没有什么离情别绪什么的。

柳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和玉珂是真的不对盘，他看见玉珂那前表演出来的优雅和风度就难受，柳荫可是清楚地记得玉珂冷酷嗜杀那一面。

柳荫眼波流转，瞟了孟苹一眼。孟苹虽然刻意妆饰过了，可是她光滑的眼皮微微发红肿起，幽黑的凤眼也有些发红，看上去似乎蒙上了一层粉红的泪雾。

他心里“呸”了一声。孟苹还为玉珂担心呢，她应该为那些和玉珂对敌的担心！玉珂面带微笑挥刀砍下满脸溅血擦都懒得擦的模样他又不是见过一次。

想到这里，柳荫心里一动，他看向孟苹，端起手里的玉杯抿了一口玉梨春。

孟苹发现柳荫看她，忙微笑了一下，举杯道：“小叔叔，敬一杯！”

瑜之珏之叫柳荫小叔叔，那她叫柳荫小叔叔的话，辈分上是没有错的。

柳荫闻言，差点被刚咽下的酒液呛住：“……小叔叔……”

孟苹望着他微笑，微肿的凤眼一笑就变成了一条缝：“跟着瑜之珏之一起叫……小叔叔，不介意吧？”

柳荫：“……”介意……

他蹙眉看向玉珂。

玉珂也是一笑，迅疾起身，双手抱拳，一脸的恭敬：“玉珂给小叔叔请安！”

柳荫面无表情：“……乖……”

他看向孟苹，嘴角翘起，一脸的恶意：“苹果侄女，见过玉珂的武器没有？”

孟苹摇了摇头。玉珂她面前从来没带过武器。

玉珂垂眸不语。

柳荫桃花眼亮晶晶：“乖侄女，等见了，就不会为他上战场哭得眼睛红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