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傅闻钦往里间看了一眼,道:“掌事为何不进去?”
“未得将军吩咐,老奴岂敢擅作主张。”李寻低头,今日华君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心中惭愧不已。
傅闻钦道:“可是里面的人,是你的女儿。”
李寻脸色一变,再顾不得矜持,打开殿门跌跌撞撞跑了进去。
“你找到啦?”赵韫也跟着欢喜起来,“我就喜欢看这种团圆的场面。”
傅闻钦握紧他的手,道:“那我们进去看看。”
偏殿里坐着的女子双眼上覆着一层白布,听见脚步声,不由自主将脸偏向有风的方向。
“是佳佳吗?”李寻声音一涩,几乎是情难自已地上前将女人揽在怀里。
“你是爹爹?”李佳并非自襁褓中就已出宫,李寻将她当作男孩养到六岁,才悄悄送走了她。
六岁那年,先帝刚崩。
“你的眼睛怎么了?”李寻颤着手,摸着李佳眼上那条白布。
“被人贩子抓去后,我一直被关在幽暗的地窖里,后来就看不清东西了,这是外面那位将军替我治的,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李佳确认了李寻的身份,抱紧自己的父亲颤声解释。
“爹,女儿终于又见到您了。”
这父女二人已经有二十来年未曾相见了。
李寻何尝不激动,抱着李佳心酸不已,“你吃苦了。”
“要多谢将军,若不是她,女儿真的要命丧她人之手。”
傅闻钦带着赵韫走了进来,她道:“今日让你们相见,是还有一件要事相商。”
李寻转身便跪了下来,“将军请讲!将军如此大恩,老奴定然万死不辞!”
李佳也摸着地方,跟着跪在了李寻身侧,“将军于小女有救命之恩,小女定涌泉报答将军恩情。”
傅闻钦笑了一声,安顿赵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既是如此,我便直说了,据我所知,李佳你有一个儿子,是吗?”
李佳一顿,道:“正是,小儿名李渊,现今七岁。”
“七岁,就已经长大了。”傅闻钦淡淡评价一句,却没了后话,让李寻和李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默了瞬,李寻便道:“将军可是想让小儿做些什么?”
还是说,是看上了那个孩子?
傅闻钦道:“掌事不必担心,只是如今帝位空悬,急需一个拥有皇家正统血脉之人继承大典,不知你二位意下如何?”
李寻心里一沉,道:“将军这是何意?”
“掌事在宫里悄悄藏了一辈子,难道就不想正名自己侍奉先帝的身份么?”
正名自然是想的,可比起这个,李寻更看重的是他的儿女都能好好活着,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哪里还在乎这些虚名。
李寻如实道:“将军,您是聪明人,也知老奴不求别的,只为儿女能平安。现今就算陛下那般,但大殿下和二殿下在朝中支持者众多,这皇储一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李家头上的。”
傅闻钦缓缓道:“若是我说,大殿下和二殿下不会来争夺皇位呢?当今陛下后继无人,可就剩下舒渊一个女儿了。”
李寻和李佳都没听懂傅闻钦的话,李佳心直口快道:“将军,渊儿是男儿身。”
“我说他是女儿身,他就是。”
*
几日后,京中传来大殿下和二殿下手足相残,双双毙命于京郊的消息,舒眷芳听闻后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案上陈列的奏折,看得诸位大臣心惊不已。
但比之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衍朝后继无人。
前朝帝位争夺激烈,陛下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要说从宗室过继一个来,连个人选都没有。
整个衍朝都陷入一股恐慌中,她们都知道若是近几年陛下再不生出个女儿,那就真的是舒氏无后了,等待所有人的将会是改朝换代、兵荒马乱。
吐血之后,舒眷芳的身子就虚了很多,她开始杯弓蛇影,恐慌起来,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当初傅闻钦给她算命时说的那些话。
是天神发怒吗?接连夺走她两个女儿的性命,难道不是要她绝后?
还是说,是先君后发怒?
再者,是她触怒了傅闻钦?让傅闻钦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报复她?
现在距离算命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舒眷芳都不敢懈怠,每当丑时一刻都会念诵《太平经》。可她现在不知道,如今局势的消解之法,是否还是当初的消解之法。
立侍在原处的李寻看着舒眷芳白了半边的头发,才算是明白了那日,傅闻钦所说的无人与她们争是什么意思,天子帝位,只要他点头,就唾手可得。
这并非冒名顶替,他的女儿真的有真凰血脉,的确是先帝遗女。
可李渊......到底是个男儿身。
“为什么推李渊而非他的母亲呢?”赵韫道,“算来,李佳也不到而立,算得上是年轻了。”
傅闻钦正在整理行装,她道:“只有男子登基,李家才不会脱离我的掌控,她们便只能一辈子战战兢兢,由我来隐瞒皇帝的真实身份,否则人心难测,谁知李佳登基之后会不会变心,做出对你我不利之事来。”
她可没有再多的精力去再拉一个皇帝下马了。
剩下的日子应该都和赵韫在一起,每天和他亲亲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