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阿戈斯托目光没有从监控上移开,虹膜倒映着那个低垂着脑袋的单薄身影,身体前倾,靠到麦克风前,嘴角挂着笑,“继续。”

好警察双臂撑在桌上,以一种温和的压迫姿态开口:“好孩子,告诉我们,我们会替你解决所有问题。”

但是……真的会结束吗?

当他选择开口揭露教父的暴行后,他的身份究竟是“证人”,亦或成为“叛徒”?

“仁慈”的狮子会宽恕爪下依赖它的幼崽,可当他转身投向它的天敌后,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开肠破肚。

……秦罗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深切地害怕教父。

好警察见他半晌不说话,只是垂着头,双手紧握纸杯,抖得手铐轻微咔咔响。

“他很紧张,瞳孔略微放大,心跳很快,”特勤在监控室中喃喃,“他在恐惧。”

“怕什么?”他的同事不解开口,“我们什么都没做,一阶段的审问,跟哄我家孩子差不多吧……”

阿戈斯托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麦克风,抚摸上面坑坑洼洼的磕痕,“教父……”

“以前抓到过和教父有关的嫌疑人他在狱中自杀了。”

几名特勤互相对视一眼。

监控中,秦罗沉默了起码有三分钟,好警察女士也只是耐心地坐着,就像放映机里卡住的胶片,永远停在那一帧了。阿戈斯托便凑近麦克风,说:“问点别的。”

好警察才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容,像是安抚孩子,轻抚自己的手背,“别紧张,秦。如果你暂时不想说,那我们可以谈论些别的。听说你曾在华伦帝诺上学是吗?”

空气隐晦地流动起来,秦罗听见学校的名字,才有些回魂,怯怯地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嗯…是的。”

“你觉得学校怎么样?”好警察笑说。

秦罗慢慢松了紧握的手,一丝刺痛突然从掌上传来,他低头一瞧,虎口几枚又深又红的指甲印洇出了一丝血,他愣愣地,不好意思地掩住了,“很好……”

“它很出名,”好警察笑说,“为许多国家输送了不少人才。你能考上它,说明你很厉害,中途退学有点可惜。”

如果早一点这样关心他,或许秦罗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但眼下他已经有点忘记上学的感觉了,乍一提起,他只觉得心里麻麻的,有些失落地轻轻“嗯”了一声。

好警察温和地靠了过来,“据我们所知,华伦帝诺的上一任校长是阿玛雅女士,她在半年前退休了。”

秦罗一怔。

她说:“现任校长是米歇尔·安德烈,一名银行行长,他和阿玛雅女士之间有几个月空档期。秦,你知道中间任职的是谁吗?”

秦罗愣愣地盯着她,良久,他又倔强地闭上了嘴。

“说真的,他让我想到我父亲牧场里的牛,一说到它不爱听的,就会顶人。”

监控室,负责记录的特勤搔着头皮发牢骚。

“不是说这家伙胆子很小,很好糊弄么?问了半天,没几句有用的证词……”

兔子在教父身边待太久了,血液里浸满了对那个男人的忌惮。以至于现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身在何处。

绿眼睛的长官摩挲着麦克风,再次打开,目光中带着隐秘的兴奋,“辛苦了,史密斯女士,第一阶段到此为止。”

作者的话:本章节出现的人名不重要,随便取的

第九十四章灰室

无论人心外面套了多硬的壳子,阿戈斯托相信,只要一层一层地剥开,迟早会触及内里柔软的真相。

结束对话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朝旁边的小特勤道:“把警棍给我。”

小特勤一听,便知道“坏警察”要登场了,而且是长官亲自审问,心中升起一股对嫌疑人的怜悯,去取警棍。

“给您。”

铁质警棍很沉,乌黑地泛着冷金属光泽,握在掌心缓缓传递寒意,握手处则是橡胶绝缘层,阿戈斯托调了一下开关,刺目的电弧便在棍身上跳跃起来电量充足。他关闭电路,攥在手中离开了监控室。

审讯室中的好警察女士无奈地望着不愿开口的秦罗,不论怎么安抚,他都保持了沉默。

大约五分钟后,审讯室的门再度敲响,“咚咚”两声,极为沉重。好警察回头,见是她的长官开了门,朝她微点一下头。

秦罗像只见了狼的兔子,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待好警察离开后,阿戈斯托才慢悠悠地拉开椅子坐下,秦罗这个时候看见了他手上的警棍,目光紧张地一眨不眨,直到阿戈斯托将它放上桌面。

警棍的出现往往代表着惩戒。秦罗现在还没吃过苦头,只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

“看来,你知道我不比刚刚那位女士好说话。”

绿眼睛警官优哉游哉地架起腿,缓缓道:“既然你舒服地坐在这儿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除了那根警棍外,他又从衬衣的胸前口袋摸出一枚银灰色的小玩意儿,放在桌面上。

“你喜欢哪个?选一个吧。”

他拿出了一枚U盘。

秦罗不明白什么意思,U盘与极容易联想到身体疼痛的警棍放在一起,也仿佛没什么威慑力。他额发的阴影下乌黑水润的黑眼睛长时间地黏着桌上的物件,半晌,既困惑又胆怯地抬起眼睛,偷看了一眼阿戈斯托。

绿眼睛长官双臂环胸,接到他的目光,咧开嘴笑,“都不喜欢?那我也有更‘刺激’的,电刑椅、致幻剂、冷冻舱……”

秦罗吓坏了,他从没有接触过如此残酷的刑罚,烧糊涂的脑袋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是不是合法的,只能哆嗦着,用铐在一起的手指了指U盘,“这个……”

阿戈斯托笑得更开心了。

“嘎吱”一声,他从椅子上站起,收回了警棍和U盘,将桌子推到一边,抬手薅住兔子柔软的黑发。秦罗下意识往后躲,却仍是带翻了椅子,被迫拖起来,痛得掉了眼泪:“放、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