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拐角处一个卖陶器的摊子突然倾倒,陶罐哗啦啦碎了一地,娮娮趁机闪进一条窄巷,后背紧贴着土墙,屏住呼吸。
侍卫们的脚步声从巷口掠过,她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贴着墙根又绕了几条小巷,娮娮终于看到了驿馆的后门。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确认四下?无人?后,一个箭步冲到后门,接着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后又立刻反手?将门闩轻轻扣上,这才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麦饼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碎屑沾了满手?,她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回到楼上的房间,娮娮将窗户推开一道窄缝,小心地向外张望。
街市上,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四处搜寻,连她那三个贴身?侍女也在其中,个个神?色凝重。
娮娮静静看了一会儿,接着轻轻合上窗户。
咸阳宫,那里从来就不是她的归宿,她绝不能回去,更不能回到那个随时都可能要人?性命的暴君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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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章台宫内,大殿之上,韩使战战兢兢地立着。
数日?前,数千韩军随成蟜叛军意图攻入咸阳,却在半途被?王翦率军截杀。
韩国本就是弱国,岂敢主动挑衅秦国?
可就在前些日?子,韩王收到了秦国韩太妃的密信。
信中言之凿凿,要韩国佯装被?成蟜军队攻陷城池以?掩人?耳目,待成蟜起兵反叛时便出兵相助。
韩太妃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成蟜成功诛杀嬴政自立为王,秦国必将与韩国永世修好。
正是这封言辞笃定的密信,让韩王最终下?了出兵的决定。
可韩王哪里知道,这封密信在送往韩国的途中,早已?被?嬴政暗中动了手?脚。
他在信中添油加醋,刻意诱导韩国卷入这场纷争。
既然吕不韦要借攻打?韩国之手?除掉成蟜,他嬴政何不将计就计,趁机从韩国身?上再榨取些好处?
韩国虽弱,可那些城池却是实实在在的。
白?送上门的好处,岂有不收之理?
“韩使拜见秦王,拜见秦相邦。”韩使瑟缩着身?子,声音发颤地说道,可他话音刚落,竟突然伏跪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殿砖,浑身?发颤:“外臣代韩王向秦王请罪,我王一时糊涂,听信谗言,误助叛贼成蟜,实在罪该万死,今特命外臣献上宜阳、成皋两城,以?表悔过之心!”
话音未落,吕不韦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打?断道:“韩王倒是会打?算盘,助叛军攻打?咸阳这等谋逆大罪,区区两座边陲小城就想搪塞过去?”
李斯立即接话:“相邦所言极是,宜阳城小民贫,成皋更是弹丸之地,韩王莫不是把秦国当作叫花子打?发?韩王竟如此大方?”满朝文武闻言哄笑,就连王座之上的嬴政也没忍住咧嘴轻笑,腔调懒懒,嘲笑意味颇深,眼尾还掠过一分邪气。
韩使冷汗涔涔,慌忙解释:“敝国地狭民贫,这两城已?是”
“地狭民贫?”吕不韦突然厉声打?断,袖袍一甩指向殿外,“那数千韩军偷袭我大秦边境时,怎么不见你们喊穷?”他转身?对嬴政拱手?:“大王,臣建议即刻发兵,让韩王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献城!”
嬴政倚在龙纹王座上,指尖轻叩鎏金扶手?,他瞥了眼抖如筛糠的韩使,忽然轻笑一声:“相邦何必动怒。”他声音不紧不慢,却让满朝瞬间安静。
“不过,两座城池确实…”嬴政拖长音调,目光扫过颤颤巍巍的韩使,“寒酸了些。”
韩使头都不敢抬,便听嬴政继续道:“不如这样,寡人?要在韩国境内修筑三条驰道。”他竖起三根手?指,“一条自函谷关直通新郑,一条连接宜阳、荥阳,最后一条...”他脑海中闪过韩国地图,最后停在韩国腹地:“就从阳翟修到你们王室猎场吧。”
韩使倒抽一口冷气,这哪是要修驰道?分明是把韩国的命脉都攥在手?里,好方便他们秦军日?后攻打?韩国畅通无阻!
“还有,”嬴政突然倾身?向前,嘴角笑意更深,“即日?起,韩国境内一律改用秦篆,车轨按咸阳规制,斗斛秤尺全部按秦制重铸。”他指尖一挑,将竹简扔到韩使面?前:“这些条件,韩王是应,还是不应?”
韩使双手?发.抖地捧起竹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条款,连宫室瓦当的纹样都规定要用秦式云纹。
他眼前发黑,却听见殿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队黑甲武士不知何时已?列队殿门,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正正压.在韩使背上。
“外臣…”韩使重重叩首,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痕,“谨遵秦王之命。”
嬴政满意地靠回王座,余光瞥见吕不韦暗自紧皱的眉头。
他知道吕不韦在介意什么,这些条件远比单纯割城狠辣百倍,等于是把韩国变成了秦国的郡县。
而提出这个主意的,不是秦相邦吕不韦,而是他秦王嬴政。
可那又如何?自成蟜叛乱一事起,嬴姓宗室众人?便将矛头直指吕不韦。
这些宗亲们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是吕不韦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手?策划了成蟜的反叛。
如今吕不韦既要提防他这个大王,又要应付宗室贵族的责难,倒真是辛苦得很。
“退下?吧。”嬴政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蝼蚁,“记得转告韩王,寡人?的工师两日?后就到新郑。”他故意顿了顿,“若是驰道修得慢了,王翦将军的二十万大军,正好缺个练兵的由头。”
满朝文武的哄笑声中,韩使几乎是爬着退出大殿。
嬴政指尖轻点龙椅,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韩国这块肉,终究是被?他连皮带骨吞了下?去,而吕不韦那张铁青的脸,更是比凯旋乐曲还要悦耳。
回到帝丞宫时,赵殷神?色凝重地快步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大王。”
嬴政见他面?色有异,沉声问道:“何事?”
“刚收到雍城急报,”赵殷压低声音,“太后...失踪了。”
“失踪?”嬴政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