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只能在他怀里哭到声嘶力竭,直至昏厥过去。
此刻,她?躺在床榻上,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苍白的唇.瓣被咬得鲜血淋漓,连带着整个下颌都在颤.抖。
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那曾让她?安心的沉稳足音,此刻却像钝刀刮过脊骨。
嬴政踏入殿内时,正对上娮娮赤红的双眼,她?站在殿中.央,单薄的身影像张绷到极致的弓。
嬴政的脚步蓦然顿住,女?孩方才在他怀中颤.抖啜泣的画面犹在眼前,那?*? 单薄的身躯哭得凄绝,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她?的每一声抽泣都像细针,一下下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可他不?明白,是赵正勇忤逆他在先,还是个假叔父,怎值得她?如此肝肠寸断?
两千年的光阴横亘其间,她?的轮廓忽然模糊,他忽然看不?清眼前人了。
秦二世而亡,于他而言,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
可这诅咒般的预言他该信吗?
想到此,他指节不?自觉地收紧,直至绷出了青白。
更令他怒不?可遏的是,她?竟为那该死的逆贼求情,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本?就该千刀万剐。
嬴政一步步靠近娮娮,女?孩倔强地站在原地,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灼穿,苍白的脸颊因愤怒而微微抽搐。
他在她?面前站定,喉间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抬手时,袖口在烛火下流转着暗芒,指尖朝她?泪痕未干的脸颊探去。
寒光乍现?。
娮娮藏在背后的手突然扬起,那支紧握多时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没入他心口。
嬴政浑身一僵,他垂眸看去,看到她?纤细手指死死攥着簪尾的贝壳。
可这双手,曾经在无数个缠绵的夜里攀附他的肩膀,此刻却紧握着凶器刺进他的血肉。
他慢慢抬眼,看到她?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可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的恨意,比刺进他身体里的簪子还要锋利三分。
嬴政看了她?许久,终于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将?染血的簪子一点点抽出。
她?力气小,刺的不?深,伤口很浅,只有簪尖沾了丝缕猩红,可那点血色烫得他心尖骤疼,比当年在赵国跳崖时被树干贯穿手臂还要疼上千百倍。
“怎么?”娮娮猛地甩开他紧握她?的手,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尖锐的恨意,“现?在该轮到把我?也扔进鼎里了?”
簪子“当啷”坠地,溅起一滴殷红的血珠。
“毕竟,在你?眼里,人命如草芥,不?是吗?”她?继续道,声音支离破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嬴政沉默地注视着她?,喉间像是堵了一团灼热的炭火,烧得他也呼吸微滞,良久,他才低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仰起脸,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你?难道对人还会有怜悯之心吗?”她?冷笑一声,眼底的讥讽几乎要刺穿他的心脏,“还是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你?可以让我?继续暖你?的床,所以想留我?一命?”
暖床?
嬴政眸色骤然一沉,胸腔里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窒闷感,像是被人生生攥住了心脏。
她?竟敢这样?想他?她?竟敢用?这样?轻贱的字眼来形容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忽然想起她?曾在他怀中颤.抖的模样?,想起她?为他射杀刺客时毫不?犹豫的决绝,想起死而复生相见时她?踉跄扑来的重量,想起她?曾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他。
可如今,她?看他的眼神里只剩下憎恶,仿佛他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暴虐无情的君王,是个视人命如蝼蚁的刽子手,是个会以权势逼迫女子就范的卑劣之徒。
他下颌紧绷,可最终,他只是缓缓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原来在你?心里,寡人便是这般不?堪?”
“你?就是这样?的人!暴虐无道!后人就是这么说?你?的!”娮娮仰着脸,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所以秦才会二世而亡!活该!”
话音未落,嬴政猛地掐住娮娮的脖颈,五指收紧的瞬间,他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
她?明明知道这是他的逆鳞,却偏要一字一句往他最痛的地方戳。
可娮娮根本?不?在乎,赵叔叔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甚至挑衅般地扯出一抹冷笑,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话语:“赵叔叔对你?还是有所保留,他只告诉你?是赵高?篡改你?的遗诏扶持胡亥继位,但你?猜,你?原本?想让谁继位?”
嬴政指节微僵,眼底暗流翻涌。
娮娮见他沉默,笑容愈发讥讽:“是你?的长子扶苏,”她?喘息着,却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想不?想知道,胡亥继位后,扶苏怎么样?了?”
扶苏怎么样?了?
嬴政生在权谋倾轧的朝堂,经她?这么一问,哪里还猜不?到结局?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指腹下的脉搏跳动得愈发剧烈,可娮娮根本?不?等他反应,直接撕开血淋淋的真相:“他死了!被你?的好儿子胡亥一道伪诏逼得自刎!”
“还有你?的其他儿女?,”她?继续道,嗓音嘶哑却字字诛心,“全被胡亥害死了,车裂、腰斩、枭首、肢解,一个都没放过!”
“住口!”嬴政暴怒之下骤然收紧手指,娮娮瞬间窒息,眼前发黑,可她?却仍挣.扎着露出扭曲的笑,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你?的结局,你?的血脉,你?的江山!
“是不?是很心痛?不?觉得这是你?的报应吗?骨肉相残,这种事你?自己不?是也做过吗?你?的亲弟弟成蟜应该就是被你?设计陷害的吧?我?见过成蟜几次,他毫无城府,对你?的王位根本?就没有觊觎之心,他满心敬重你?这个兄长,可你?呢,不?还是绝情地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吗?都说?他反叛你?,可他到底有没有真心想要反叛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喉间的压迫越来越重,娮娮看着他逐渐暴起的青筋,却还是执拗地继续:“所以后来...你?的孩子们自相残杀...不?过是重蹈你?的覆辙...”
话未说?完,娮娮只觉得他的力道越发加重,可就在娮娮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嬴政骤然松开了手。
她?瞬间跌坐在地,剧烈咳嗽着,喉咙火辣辣地疼,可还没等她?缓过气,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冷的笑。
“若是你?生的呢?”
娮娮猛地抬头,瞳孔震颤。
嬴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嗓音却平静得可怕:“若是你?为寡人生的孩子,也落得这般结局,你?会不?会也像寡人这般痛彻心扉?”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