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娮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被她倔强地抹去。
一想到嬴政自始至终都把她当作?戏弄的?对象,心底便翻涌起一阵酸涩和愤懑。
正月的?风仍带着刺骨的?冷意, 娮娮瑟缩着抱紧双臂, 却仍抵不住寒意侵袭。
腹中空空, 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可她身?无分文,连一块充饥的?饼都买不起。
除非…她此刻回宫。
可她不愿。
她不想再见到那张令她心寒的?脸,唯一牵挂的?只有赵叔叔,但方才在大殿上,她故意拔高声调, 以赵叔叔的?机敏,一定?能明白她的?用意,嬴政应当也不会再为难赵叔叔。
时值晌午,街市两旁的?食肆飘出诱.人?的?香气?, 蒸饼的?麦香、炖肉的?浓香交织在一起,引得?娮娮腹中又是一阵咕噜作?响,她站在店外,眼巴巴地望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却只能攥紧衣袖,强忍馋意。
不行, 太饿了。
娮娮咬了咬唇, 抬手拔下发间的?贝壳珍珠簪子?, 莹白的?贝壳和细密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如果店家不肯赊账, 娮娮便想以此作?抵押,等日后赚了钱再赎回来?。
下定?决心后,娮娮深吸一口气?,可正要踏入食肆时,一道黑影倏地从?身?侧闪过!
“啊!我的?簪子?!”娮娮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小乞丐夺走簪子?,如狡兔般窜入人?群,她顾不得?多想,拔腿便追。
可那小乞丐对咸阳街巷了如指掌,几个拐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娮娮追至一条幽深的?胡同,四下张望,却已不见对方踪影。
“啊”
一声痛呼骤然传来?!
娮娮心头一紧,急忙循声奔去,等她拐入另一条窄巷时,却见那小乞丐脸色惨白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腹部?,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
“你、你怎么了?”娮娮慌忙上前,可方才他还生?龙活虎,怎么会转眼重伤?
小乞丐见她靠近,下意识将簪子?藏到身?后,可对上她焦急的?目光,动作?却迟疑了。
“被人?…刺了一剑…”他疼得?嘴唇发.抖,冷汗涔涔。
“剑?”娮娮瞳孔一缩,“为什么要刺你?”她伸手想查看伤势,却又怕弄疼他,指尖悬在半空,不知所措,“不行,伤口太深了,得?立刻找大夫。”
小乞丐猛地抬头,眼神警惕:“你装什么好心?我抢了你的?东西,你却要救我?”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方才他刚逃进巷子?,便遭一名持剑男子?突袭,若非他闪避及时,此刻早已命丧黄泉,可那人?一听到她的?脚步声,竟瞬间遁走。
太蹊跷了。
可若她真是同谋,为何?此刻眼中满是真实的?慌乱与关切?
娮娮的?手顿在半空,她看着小乞丐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不管他是不是抢了她的?东西,此刻他只是一个重伤的?孩子?。
“我如果真想害你,何?必追过来??”她眼眶微红,“簪子?…我不要了,但你再不止血,真的?会没命。”
小乞丐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腹部?的?剧痛让他意识逐渐模糊,最终,他闷哼一声,身?子?歪斜着倒了下去。
“喂!”娮娮慌忙扶住他,掌心瞬间被温热的?血浸.透,她咬咬牙,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衫下摆,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你撑住啊,我带你去找大夫!”
小乞丐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虚弱地喘着气?,任由娮娮半拖半抱地带着自己往巷子?外走,可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脚步也越来?越沉。
“再、再往前…拐角有家药肆…”他气?若游丝地指路。
“好,你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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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车马场的?回廊角落,关左声音里压着火气?:“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一直故意瞒着我?”
赵正勇语气?烦躁:“什么瞒不瞒的??她才十九岁,就是一孩子?,告诉你有什么用?”他整了整衣袖,“嬴政现在只当她是细作?,今天?荆轲行刺时虽然露了破绽,但那孩子?机灵,没把咱们的?底细抖出来?。”
关左沉默片刻,眼神狐疑地在赵正勇脸上扫视:“所以,嬴政一直留她在身?边假扮赵姬?”
“嗯。”赵正勇点头,“那孩子?姓苏,叫娮娮。”
“跑出宫了?”
“是跑了,不过嬴政派了人?暗中跟着,不用担心她的安危。”赵正勇环顾四周,“他俩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年轻人赌气闹矛盾而已,等她冷静下来?,嬴政会把她接回来?的?,现在要紧的?是韩非的?事,”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盯着关左,“怎么,你该不会是不忍心下手吧?”
关左没接话。
“理?解,毕竟是稷下学宫的?同窗。”赵正勇笑笑,“但历史上他注定?要死,我们不过是让这?件事提前发生?而已。”
关左皱起眉头,确实,史书上的确是这么记载的…
“别犹豫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赵正勇压低嗓音,“谣言已经散出去了,满咸阳城都在传,韩非必死无疑,趁嬴政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把毒药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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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外,娮娮艰难地拖着小乞丐来到药肆门前。
“大夫!快救救他!”她声音发颤,一边轻拍小乞丐惨白的?脸颊,“林骁然,醒醒,我们到药肆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药肆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阿姊?”娮娮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文瑜?”
文瑜快步上前,见林骁然伤势严重,立即伸手搀扶:“怎么伤得?这?么重?快扶他进来?。”
两人?合力将林骁然扶进里屋安置在床榻上,文瑜熟练地为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娮娮不懂医术,只能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文瑜终于直起身?:“血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先在里屋好好躺着,别乱动。”他朝娮娮使了个眼色,可正要迈步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