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遭遇刺杀后,他已?想明白,那信多半是让燕使取消行刺的密令。
可这封信,竟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既然是为他着想,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为何要绕道去通知燕使?
既要护他周全,又何必遮遮掩掩?她究竟在隐瞒什么??又是从何得知燕使要行刺他的?
今早审讯秦舞阳时,那人却是个?懦弱之徒,刚被?带入地宫见到嬴政,就吓得尿了裤子,未等用刑便全盘招供。
据他交代,此行确实是受燕太子丹指使,假借献礼之名行刺,那把淬毒的匕首就藏在地图卷轴中,原计划是在殿前?献图时突然发难,谁知半路杀出?个?秦太后,打乱了整个?刺杀部署。
按秦舞阳供述,此计本该天衣无缝,绝无泄露可能,可她又是从何得知?
至于赵高,嬴政也曾详查其?底细,此人原是奴仆出?身,后入吕不韦府中为门客,嬴政虽曾疑心他是细作,但见其?入宫后勤勉研习秦法,看似并无二心,反倒像是真心想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念及赵高是她口中的“叔父”,嬴政便也多加照拂,逐步提拔。
可这叔侄二人的行径实在蹊跷,虽无加害之意,却总似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尤其?是她,整日躲在石室中研读些稀奇古籍,言谈间更是常常冒出?些令人费解的词句。
如今虽是正月,可仍夜寒露重,夜间嬴政总不自觉地将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些,她却常在梦中嘟囔“太热要开空调想吃雪糕”之类的怪话,当时只当她是梦呓,如今想来却处处透着诡异。
今日朝堂之上,她的反应更是精准得反常,一上来就直指荆轲手?中藏匕的地图,遇袭时闪避迅捷,转身就奔向最近的梁柱。
这般应对,与?其?说是机敏过人,不如说是早有预料。
最可疑的是她脱口喊出?的“夏无且”,满朝武将不用,偏点?夏无且,而夏无且是他的御医,祖上三?代早被?查得清清楚楚,绝非细作之流。
这一切,实在太过蹊跷。
“你?既知燕使要行刺寡人,为何不当面禀报?”嬴政声音低沉,一步步逼近,“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娮娮被?他冷厉的气势所慑,不由得后退一步,嬴政目光如刃,继续逼问:“你?和赵高,到底在隐瞒什么??”
嬴政的身形如泰山压顶般迫近,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娮娮完全笼罩其?中,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眸微微眯起,几乎要将她所有秘密都灼穿。
他俯身,眼尾的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鼻梁投下的阴影让他的面容更显凌厉,薄唇里呼出?的气息拂在娮娮脸颊。
“说,到底在隐瞒什么??”
第70章 荒唐骗局
“说, 你和赵高,到底在隐瞒什么?”嬴政再次逼问?,每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娮娮心上。
提及赵叔叔,娮娮心头猛地?一颤, 她本就担心自己鲁莽行事会连累赵叔叔, 如今嬴政直截了当地?质问?他们隐瞒了什么, 显然?已经起了疑心。
娮娮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被迫步步后退,紧张得不知如何应答。
“不能说?还是不肯说?”嬴政步步紧逼。
娮娮不住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退无?可退,她抬头望去,只?见嬴政眼神深邃却透着寒意?, 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颤。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在质问?,质问?为何不提前告知,分明是在怀疑她和赵叔叔对他图谋不轨。
可这事根本和赵叔叔无?关, 她绝不能拖累他。
“不,不是这样的!”娮娮声音发颤,突然?喊道?,“是我自己擅自做主, 是我不让赵叔叔告诉你的!”
这话一出,嬴政的眼神瞬间沉了几分。
当真如此吗?他并不相信, 喊得这般大声, 怕是故意?让殿外的赵高听见, 不过是想统一口径维护她那个赵叔叔罢了。
“是赵叔叔想提醒你!他担心燕使会对你不利!可我怕你怀疑我们的身份, 才不让赵叔叔告诉你的!”她带着哭腔大喊,泪水在她眼眶里直打转, “赵叔叔是真心为你好...”
“你的意?思是,是赵高提前知晓燕使要行刺寡人?”嬴政皱起了眉头。
“不,不是这样的...”娮娮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但?她绝不能让嬴政对赵叔叔产生怀疑和忌惮,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赵叔叔。
“你接连灭掉韩赵两国,燕国自然?对你心存畏惧,怎么可能好心来献礼,赵叔叔是担心燕使不怀好意?,所以想提醒你多加小心,可我了解你生性多疑,怕你误会猜疑赵叔叔,才不让他告诉你,但?赵叔叔还是担心燕使会对你不利,我就提议写信警告燕使,而不是直接告诉你。”娮娮急促地?说完这番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尽管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她的心跳却依然?快得厉害,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嬴政眉头依旧紧锁,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他没看到密信的内容,逼问?青玉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若真如她所说,并非提前知晓,只?是怀疑燕使不利而写信警告,似乎也说得过去。
见嬴政沉默不语,娮娮趁势接着说:“是我担心你会因此杀了赵叔叔,才不让他告诉你的,毕竟你生性多疑,杀人不眨眼,我害怕”
“谁告诉你寡人生性多疑,杀人不眨眼?”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娮娮一愣,难道?他不是吗?青玉难道?不是他杀的吗?
他杀了那么多人,手上沾染的鲜血还少吗?心里何曾有过半分怜悯?
今早大殿上,他毫不犹豫地?连刺荆轲数剑,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想到青玉冰冷的尸体?,娮娮喉头艰难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沉了下来:“难道?不是吗?当初认定我是细作,不惜从秦国追到齐国,不就是要取我性命吗?”娮娮的声音像碎冰相击,字字带着锋利的寒意?:“车裂、枭首、腰斩...”每吐.出一个词,都仿佛在唇齿间刮出血痕,“这些?酷刑,不都是你让我选的吗?”
话一出口,娮娮竟突然?觉得心头发冷,可殿内的烛火明明很暖,却驱不散那股寒意?。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本就是这般冷血无?情。
嬴政眉头一蹙,多年?来,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更遑论这般直白的质问?,朝堂之上,人人畏惧他的威严,后宫之中,个个谨小慎微。
可眼前的她,明明怕得发.抖,却仍倔强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心头蓦地?一软,这感觉陌生得很,像是有人轻轻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滞了一瞬。
作为君王,他本该震怒,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股怒意?竟化作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一时语塞,甚至觉得喉头发紧,声线不自觉放柔:“谁告诉你寡人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