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以沉看着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32了吧?你哥的小孩都上幼儿园了,你还没结婚。”
翟高武沉默了一会儿,他掐着地上的草皮,说:“我之前没想过要结婚,我年轻时还打算一辈子单身的。结婚太麻烦了,还不能换一个人玩,找别人玩就是出轨了。”
乌以沉看向那两位女生,说:“你当初买下她们的时候就没想过一辈子的事情?就算那时候没想,现在也该想想了吧,我不信你爸妈没催你结婚,你总得找个人应付一下吧,你从她们之间选一个,那另一个怎么办?”
乌以沉想着:即使他们三人现在和睦相处,但结婚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很多场面只能由夫妻二人出面,就算没能被选中结婚的那个女人同意和理解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隐约感觉到身份的差距。
翟高武躺下来在车罩布上伸了个懒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以后再说吧……我可能也就一时兴起,看到你们这么圆满,搞得我也多愁善感了。”
乌以沉回头看向厨房里的计江淮,说起来计江淮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乌以沉在正式见面的第二天就有让他留下来的强烈愿望,相爱一辈子这种幻想也有过,计江淮顺利地从遥远的陌生人变成了亲密的床边人,当乌以沉牵着计江淮微凉的手时,乌以沉感觉一切轻飘飘、不确定的东西都有了着落之处。
翟高武忽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爸妈出柜?”
乌以沉的美好臆想一下子被拉进谷底,他敷衍道:“再过几年吧,没准他们死了我就不用出柜了。”
翟高武数着手指头,说:“你跟他认识了才没多久吧?那确实不急,没准在你官宣之前你们就散伙了。”
乌以沉打掉翟高武的手指头,说:“可闭嘴吧,我可是花了七百万才买下他的,七百万啊,六个零啊,就算我两散了我也要他还回来。”
翟高武挥挥手,说:“得了,七百万也就是你几年的零花钱而已,你又不用去上班。”
乌以沉说:“再有钱也不会给陌生人还债吧,我可不想他用着我给他的钱去找别的男人,那我不就成大傻子了吗?”
翟高武心里想乌以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人傻钱多的大傻子了。
翟高武喃喃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被他下迷药了,哪有人才认识几天就抢着帮对方还钱啊,刚开始我还很有耐心地劝你三思,但你唠叨多了我也觉得烦,反正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就算你们没有爱了,也可以纯玩的嘛,当保姆、当司机,我不信他给你打工脸色也这么臭。”
乌以沉并不想细想这些事情,他第一次谈恋爱,还是跟男人谈恋爱,他连养宠物都是三分钟热度,他不敢想象要是对一个人失去热情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人是有自己想法的,乌以沉想象不出来他们会因为什么事情分手,分手之后呢?计江淮会散播乌以沉的坏话吗?会为了报复而告诉乌以沉的父母吗?就算和平分手无事发生,等计江淮乖乖还清了七百万的债款,乌以沉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乌以沉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现在习以为常的生活也会成为以后的怀念,即使他们努力维持生活,时间也还是会带来一些变化。乌以沉的父母终究会发现他们的事情,为了“纠正”他,肯定会断掉他的资金来威胁他跟女人结婚,届时乌以沉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欺骗自己的“妻子”,一条是带着计江淮私奔。
私奔并不是一件逍遥自在的事情,乌以沉习惯了每天睡到中午,悠闲地享受着精致的食物和进口的咖啡,他随心所欲地购买奢侈品当日用品,纵使整日玩乐也能有可观的固定收入,私奔之后他得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要学会理财和节约,乌以沉光是想想租房和创业的事情就觉得头痛。
计江淮泡了一壶蜂蜜水果茶,他还拿了一碟巧克力饼干来,乌以沉看这饼干的纹路很眼熟,他拿起来吃了一块,巧克力酱酸涩适中,口感丰富醇厚,饼干酥脆而富有奶香味。乌以沉想起这个饼干的公司是卖高端巧克力的,而这样巴掌大的一包巧克力饼干就要80块,计江淮不知道这些印着花体英文字的饼干是什么牌子,他只觉得好吃,便一连拆了七八袋。
乌以沉塞了一块饼干进江淮嘴里,乌以沉问他:“好吃吗?”
计江淮点点头,说:“好吃,跟别的巧克力不一样,没那么甜,但是很好吃。”
翟高武招呼两个情人过来歇一会儿,泡泡也走过来趴着休息,乌以沉一把将泡泡抱起,泡泡的肚皮被草尖磨得粉红,尾巴还知羞地卷翘在腿间。这几天泡泡像吞狗粮的机器,吃完饭过不久又肚子饿了,它扒拉着江淮的脚撒娇要零食,江淮心软,每次都给它加餐,狗粮的营养都实在地变成了脂肪,现在再抱已很有分量。
乌以沉问计江淮道:“江淮,你出柜了会跟你爸爸说吗?”
计江淮皱了皱眉头,他奇怪怎么突然间问这个,他坚定道:“不会。跟他说了也没用,他肯定要把我打一顿的。”
乌以沉笑了,一个不敢跟父母说,一个不想跟父母说,虽然这样也能维持下去,但终究是偷偷摸摸的,得不到别人的祝福。
今天天气温暖而晴朗,翟高武吃饱了下午茶就想回去泡澡了。昨晚翟高武醉得神志不清,打完一炮就呼呼大睡,澡也没洗,现在赶回去刚好能享受夕阳浴。
翟高武的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时,乌以沉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想起电影房还没打扫,刚要进去看看情况就被江淮拦住了,江淮对他说:“我来吧,你去后院浇一下花吧,我看后院的泥巴都干了。”乌以沉想想确实很久没给后院浇水了,便乖乖上楼去了。
等乌以沉的动静消失在楼上,计江淮才敢去电影房收拾残局,他打开电影房的大灯,将翟高武他们盖过的被子拆出被套来,他趴在地上从各个角度观察地毯,确认地毯上没有残留污渍后,他又用鼻子贴近地毯嗅了嗅,还好,也没有奇怪的气味。
计江淮到处去找安全套,但奇怪的是垃圾桶里只有纸巾和乌以沉之前丢的零食包装袋,地上和犄角旮旯里没有安全套的踪迹,计江淮想难道翟高武喜欢冒着人命危险玩无套?不过确实有套和无套的感觉不一样,喝醉了失去安全意识也很正常。
计江淮将被套拿去洗衣机洗,路过客厅时他发现泡泡被关进了围栏里,原来乌以沉怕泡泡在打湿的泥水里捣乱,一早就把它赶回去了。
泡泡目不转睛盯着客厅里的气球看,五颜六色的气球有的老老实实落在地上,有的则轻盈地飘起来,计江淮突发奇想,要是把气球系在泡泡身上,让泡泡带着气球跑一定很有意思吧。于是计江淮选了几个色彩鲜艳的氦气球,将绳子系在了泡泡的狗绳上,泡泡以为戴上牵引绳就是可以出去玩的意思,它扒拉着围栏,圆圆小小的眼睛兴奋地盯着家门口,它注意到自己头顶上的小圆球,它好奇地原地打转,思考着气球怎么跑到它头顶上去了。
计江淮把泡泡带到后院的门口,他招呼乌以沉看过来,他兴奋道:“快看!小狗气球!”
乌以沉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浇水了,他懒得扯嗓门喊话,便朝计江淮竖了个大拇指。
计江淮想着应该给更多人看,于是他拍了照片发朋友圈,但翟高武还在开车,过了很久都没有收到他的评论,江淮又想着可以带去外面给别人看。他觉得可以带去给陈维看。
计江淮牵着黑脑袋的小狗,黑脑袋小狗则牵着七彩的气球,气球随着小狗的步伐在空中一蹦一跳,走在路上他们的回头率高了很多,路人小声地夸奖着好可爱的小狗,小孩子们高兴地追着泡泡,大声请求着能不能摸一摸小狗的脑袋。计江淮感觉很自豪,这可是他选中的可爱乖小狗呢。
计江淮走了很久才到陈维家,他站在陈维家门口朝前院里看,他看见陈维坐在树下发呆,陈维身上披着一件又长又厚的围巾,手上还放着一块毛茸茸的暖手热水袋。
计江淮兴奋地朝他打招呼道:“你要来看小狗吗?”
陈维没有任何反应,计江淮把泡泡举起来,泡泡身上的气球更是高高浮起,七彩的圆球越过了栏杆,在一片黄绿色的树叶中是那么夺人眼球。
阳光照在七彩的颜色上,将色彩映射入陈维的眼睛,他看见了那些气球,他对那只脑袋全黑、身体花白的小狗也有印象,但是在哪里见过呢,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陈维的手指在热水袋里动弹,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整只手。陈维站了起来,热水袋落在了地上,他缓步走向前院的大门,这扇大门已经很多天没有打开了,屋内的怪物不允许他离开,怪物的眼睛无处不在。即使开门的按钮近在眼前,他也无法理解按钮的用法,他的脑袋在很多年前就坏掉了,他的耳朵功能完好,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但声音传入脑海就变得像噪音一样难以理解,跟石头砸入破浪、重物轰然倒塌一样毫无意义。
计江淮把泡泡的脑袋插进围栏之间,方便陈维抬手就能摸到泡泡,与昨晚一样,陈维只是把手罩着小狗的脑袋,并无其他抚摸动作,不知是不是计江淮自己的心情变化,计江淮从他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了“喜欢”。
计江淮跟他说:“我的小狗叫泡泡,是边牧跟土狗生的串,你看它的脑袋全是黑的,但是眼睛很漂亮,平时也很活泼的,今天陪它玩了好久的球它都还有精力出来散步。”
计江淮觉得陈维不会记得别人的话,他便又说了一遍:“昨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们自己做了好大的蛋糕,我朋友知道我喜欢吃草莓,就在蛋糕上放了好多草莓,切蛋糕的时候他还把最大的草莓让给我了。”
陈维让计江淮感到安心,因为陈维不会用冷漠的眼神审视他,不会对他产生情绪和意见,也不会说出尖锐的话语,所以计江淮可以直接看着他的眼睛,即使沉默不语,也感觉轻松自在。陈维的右手还带着那副定位手环,漆黑的手环如同一具枷锁,无时无刻记录着他的心跳和行动路线,加上前院的监控摄像头,完全就是将陈维置于牢笼之中。计江淮感到悲哀,但无济于事,这不是他可以出手帮助的事情,他能预想到他的好意会被卓清晨驳回,只要一句“这是为了陈维好”就可以把计江淮反驳得哑口无言。
身后缓缓传来车子行驶的声音,计江淮还不以为意,直到陈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计江淮正疑惑时,身后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了,计江淮回头一看,只见一抹亮眼的橙色闪在身旁,计江淮吓了一跳,道路里不知什么时候驶进了一辆橙色的敞篷跑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男人的头发是灰绿色,微卷的长发还在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子。男人将车子停在前院门口,车身只与计江淮隔了两步距离,在计江淮惊讶之时,那男人快步下了车,他将墨镜摘了下来,计江淮猛地发现这个男人的样貌跟卓清晨竟然有几分相似。
男人隔着铁栏门朝陈维张开双臂,他喜悦道:“哥哥!是我呀!我回来了!”
计江淮猛地想起陈维确实有一对双胞胎弟弟,较年长的是卓清晨,那这一位就是卓千秋了。
卓清晨跟卓千秋,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则活泼跳脱,穿衣风格和行事作风也截然相反。计江淮对卓清晨的第一感觉是像潭水一样深不可测,对卓千秋的第一感觉则是像狐狸一样狡猾而敏捷。
计江淮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想回去了,但又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卓千秋按完了门铃才发现计江淮在旁边,卓千秋歪着脑袋问道:“你找谁啊?”
计江淮解释道:“啊……我来找陈维的,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