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捏着手机的左手指骨泛白,声音阴沉如冰:“一分钟之内给我赶到,必须。”
许晔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冲他来的,豹子已经快不行了,只要他出来就一定能把他们引开。
他一咬牙,猛地用力踹开一侧车门,将围在门口的几人踢翻。他虽然没有打架的经验,但身体素质并不差,动作也还算灵敏。用电棒电倒了两个靠过来的人便转身飞跑。本想引他们来追拖延一会儿时间,谁料背后狠狠挨了一棍子,脚下一个踉跄便被那些人围了起来。
这群人忌惮他手里的电棍,犹豫了片刻,一齐扑上来。许晔根本没办法防住这么多人,混乱中手里的电棍被抢了下来,身体被按在地上狠狠挨了几脚。
“往死里打!”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许晔只觉脑袋上挨了一棍子,霎时间头晕目眩,委顿在地。模糊中看见豹子冲过来撞开两人,用身体将他护住。
所有的感觉都迟钝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有温热黏腻的液体从额头流在眼皮上,将一切染成红色。
楚煜,你再不来我就要挂了……
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两声枪响破空而来。
惨叫响起,无数凌乱的脚步声逼近。
然后一切安静了下来。
身上一轻,用身体保护着他的那人被挪开了。许晔在昏沉中死死抓着豹子的衣角,固执的不肯松开。那是他在危难时全心全意护着他的人,他孤立无援时唯一的依靠。
“许晔,是我。”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旁萦绕。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被血液黏住,只有一片雾霭般的红,一切都看不分明。然而那声音是他熟悉和依恋的。“……楚煜?”他的声音颤抖着,不确定地伸手去摸那人的脸。
“是我,我在这儿。”手被握住,男人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你安全了。”
“楚煜……”惊惶和无助此刻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他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救豹子……他……”他被棍棒敲击过后有了明显的脑震荡反应,说话断断续续的上不来气。
“别担心,有医生在照顾他。”楚煜看着小半张脸染了血的许晔,心里像是被人用刀扎穿了一般的疼。在匆匆赶来的几百号黑鹰会成员注视下,他将那人抱在怀里,如同抚慰一只走失了的小动物般耐心而温柔。被放在移动担架上的许晔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眼里都是惶然:“楚煜……”
受惊过度之后表现出来的强烈依恋源自于不安全感。男人看着他,心里的自责更盛,反握住他的手说:“别怕,我在这,我会一直陪着你。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
许晔胸口起伏不定的急喘了几下,失力地阖上眼睛。医生和护士立即上前为他戴上吸氧面罩,抬上救护车处理伤口。楚煜始终没松开他的手,上车之前只丢下两句冰冷刻骨的话。
“封锁消息。在我没允许之前,这些人一个都不准死。”
警车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简皓平轻描淡写的一句“交通事故”将一切带过。如此之多的人员聚集,突兀响起的枪声,地上残留的血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场交通事故。然而对方的身份摆在那儿,那么多年的友好共建,员警们早明白何时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许晔动手的十八个人,统统被黑鹰会扣押了。“不准死”这个命令有时候比“干掉他们”残忍得多。这十八位打手先生在黑鹰会的地下刑讯室里切身的体验到了这一点。
刑堂主管唐灿亲自参与了审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唐灿从地下刑讯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站在阴暗的走廊里点了一支烟,一言不发地抽完,才动身上楼。
第八组队,五级低阶成员。
这帮家伙居然是黑鹰自己的人。
在医院VIP病房里,陪在病床边的楚煜听完唐灿的简报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豹子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他多处骨折并且内部脏器出现破裂,命悬一线。如果不是他在危急时刻挺身相护,恐怕此刻抢救着的就是……
楚煜看着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的许晔。他头上包着纱布,额角的伤口缝了六针,受到重击引发的脑震荡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还吐了好几回。身上有六、七处皮外伤,幸而都没有伤到内脏。此刻他正安静睡着,脸上的血污被擦干净了,脸色有些虚弱的白,梦中似仍不安,眉头微微蹙起。
男人踱步至窗边,语气平缓而森冷:“把宋悦然请来。”
在楚煜的安排下,许晔的治疗过程只能用“非常积极”四个字来形容了。许晔觉得他的主人可能是看他已经不聪明了,只好积极抢救以防他更笨。
这两天里,他被迫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从里到外扫了个清楚透澈,连蛀牙都查出来了。楚煜兴师动众的弄来一个专家组,对他的脑袋研究了一整天,最终确定除了额头的皮外伤和中度脑震荡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他感觉到楚煜在自责,所以什么也不说,由着医生护士将他推进推出的检查。楚煜不让他下床他便乖乖躺着,楚煜喂他吃饭他就大口的吃,楚煜推掉工作每晚陪夜他也不说什么,但是……许晔看着被保镖推进来,严丝合缝地拼在他病床边的另一张病床,彻底无语了。
楚二少睡不惯沙发,这是要在病房里拼双人床呐!
许晔又想起前天晚上豹子做完手术醒来之后,自己想去看他,结果男人将他直接横抱进了边上的病房,豹子和一众医生护士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他也是,在那人怀里红着脸话都说不利索。
再这么下去病房就要改卧室了。许晔看见楚煜躺了上来,侧过去一点,轻声唤道:“主人……”
这是受伤之后许晔第一次这么叫他。楚煜弯弯唇角,语气温和:“有事求我?”
被一语戳穿的许晔眨眨眼睛:“我想回家。”
“你的伤还没好。”
“反正接下来就是涂涂药,多休息,在家也一样了。再说待在医院里很闷,而且又不方便。”
男人抬眼:“哪儿不方便?”
许晔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缩回去,红着脸小声说:“这个不方便。”
楚煜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明天送你回去,现在乖乖睡觉。”
二少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便允许他出院了。
离开之前许晔特地去看了豹子。
高大男人浑身缠着纱布,像具木乃伊一样平躺在床上。他肋骨被打断了四根,其中一根斜刺进了肺,两天里先后开了四次刀。能从鬼门关回来,一是靠他自己的坚强意志,二是靠及时有效的手术救治。楚煜为救他动用了不少资源,请专家组制订术后恢复方案,找了三个专业护工日夜轮流照顾他。
许晔站在病床边,看着豹子一动不能动的躺着,想起他扑过来将自己护在身躯下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红着眼圈说:“豹子,我欠你一条命,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力为你做。你要快点好起来。”
豹子不能动也说不出话,只冲他眨了下眼睛表示听见了,眼底有了几分暖意。